黑金色道袍無風自動。
再次開口之時,簡雲台眼中只剩下宛若邪魔般的戾氣,“想要,你們得有命來拿。”
“…………”
漫長的死寂之後,林中鳥雀揮翅飛起之聲像是一道驚雷,驚醒了眾多妖獸。
有了虎妖這個前車之鑒,其他妖獸紛紛投鼠忌器,不想做他人的踏腳石。
故而面面相覷之間,竟然沒有一個人願意上前消耗簡雲台的體力。
“居然,都嚇住了……”直播間彈幕‘唰’的一下子炸了:“啊啊啊啊老婆好帥啊!”
“我的天,他心態好牛逼。這麽多妖獸杵在眼前,要是我的話腿都軟了。這應該相當於無數妖祟站在眼前吧?嗚嗚嗚嗚老婆一個鬼祟怎麽可能打得過這麽多妖祟啊。”
“而且孫玢的技能還讓他年齡倒退了十歲,不管怎麽說都會影響到體力和力氣。上半夜的時候我就發現簡大膽走路步子邁得很重,感覺可能是有點力不從心了。”
就像觀眾們所說的那樣。
簡雲台確實力不從心。
不是‘有些’,是‘非常’。早在山洞之時他就已經是強弩之末,現在還能穩穩當當地站在原地,全憑借強硬到嚇人的毅力。
殺死虎妖,已經耗費全部的體力。這個時候如果再有妖獸上前攻擊,定會發現他已經無力還手,屆時他就要完蛋了。
“都是一群膿包!”妖獸之中突然爆發一聲吼叫,一只花豹妖躍上前來。足尖猛踏地面,掀起一陣又一陣迷眼的雪塵。
“有什麽好怕的?他就是個除妖師幼崽,這麽多人一起上,還打不過他?!”
話音落下。
他又猛地躍進。
矯健的身形在空中滑過一道光亮,花豹倒影在簡雲台的瞳孔中,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近。簡雲台立即抬手去抵擋,眼底像是凝結數萬年的冰霜一般森寒。
這一擊,會讓他重傷。
孫玢的技能怎麽還不中止?!
簡雲台在心中恨恨罵了一聲,千鈞一發之際,側面突然躍出一道染血的白影。
‘砰’的一聲巨響。
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白影躍到了簡雲台的身前,替他擋下了這重擊。扶燭幾乎是倒飛入簡雲台的懷中。
花豹妖同樣後撤數步。
“怎麽又來一個?!”妖獸群體震愕,紛紛看向扶燭,以及他的身後。
堪堪一條狐尾。
竊竊私語聲頓起:
“這是……九尾天狐一族少主嗎?”
“不可能!九尾天狐那個德行,狐狸尾巴比他們的命還重要,缺一條都足夠他們哭天搶地求著去死了。這隻狐狸只有一條尾巴,指不定是哪兒來的雜種狐狸。”
“可除妖師身上有九尾天狐少主的內丹啊,這又是一隻白色的狐狸……扶燭是一隻白狐,在場應該沒有人不知道吧?”
閑言碎語的環繞聲之中,簡雲台單膝跪倒在地,牢牢抱緊懷中的小狐狸。
“你的尾巴呢?!”他壓低聲音,這些話幾乎是從唇齒中擠出來的一般。可以見得他有多生氣了,氣到眼底皆是薄怒之色。
扶燭見他生氣,卻輕輕地笑了,“尾巴被我藏起來了。”說罷,他話鋒一轉,“九尾天狐族崇尚的從來都是和喜歡的人同生共死。我說過了,你要是死掉,我也要和你一起死。”
簡雲台眼神微震,隻感覺眼前這隻小狐狸傻到不能再傻。他完全不能理解扶燭,便咬牙怒聲說:“我們才認識一天!”
“一天還不夠麽?”扶燭果真是養尊處優長大的貴公子,這種時候竟然還能笑著安慰:“妖怪活的時間都太久啦。我們在意的從來都不是時間的長短,而是……”
“而是什麽?”
“不告訴你。”
簡雲台還想再追問,扶燭卻已經沉沉地昏迷過去。這一路挨著疼痛而來,足踏冰天雪地,只是為了和他死在一起。
但簡雲台卻不想死。
更不想扶燭死。
冷漠抬眸看向眼前所有妖獸,他是一個不服輸的人,之前拖延只是想等孫玢的技能中止,眼下懷中多了一隻小狐狸。
自然不能繼續耗下去。
正當簡雲台準備伺機逃離包圍圈之時,林中突然響起數聲‘哢擦’踩雪聲。
“我找到小師弟了!”有一聲驚喜的男聲響起,緊接著一道刺目的寒芒從天而降,‘刺啦’一下子直接捅穿了花豹妖的頭顱。
門派中人險而又險趕到,一見到這麽多除妖師,附近妖獸皆惶恐。驚嚇之余調頭鼠竄,跑得一個比一個快。
大師兄從花豹妖頭上拔出劍,邁步走向簡雲台,驚喜之余又忍不住數落,“你跑哪兒去了?師父找了你好久。”
“……”簡雲台默默摟緊扶燭。
“咦——”大師兄像是現在才注意到他懷中還有一隻小狐狸,“不錯嘛。”看了好幾眼後,他興奮扭過頭衝其他除妖師大喊:“小師弟抓到了一隻狐妖!他自己抓到的,厲害吧?這次出山捉妖的任務他獨自完成了!”
“?!!!”直播間彈幕一片震驚的感歎號:“臥槽?!居然是這樣?”
“扶燭是這樣被捉妖師門派抓住的?我靠……我人都要傻了。”
“天啊,扶燭和簡大膽都讓我好心疼啊嗚嗚嗚,哭到我喘不上氣來55555”
“……”
簡雲台微愣地抬眼,眸光發緊。
他沒有想到大師兄居然會冒出這麽一句話來,目光觸及到對方興奮的神色,隻感覺天旋地轉,漿糊般的大腦逐漸清晰起來。
扶燭的八條尾巴不知道怎麽回事,不見了。現在僅剩一尾——這在除妖師眼中來看,扶燭的確只是一隻普通的狐妖。
並不是他們尋了徹夜的天狐少主。
一時之間,簡雲台都不知道這算是走運,還是倒霉。師姐走到他跟前,想要抱走扶燭,扯了一下卻扯不動。
“……”簡雲台緊緊抿著下唇,心中再次湧現出那種被命運推著走的無力感。
師姐眉頭微皺,說:“你也要和孫玢一樣麽?我之前和你們說過多少遍了,不要看妖怪能說話,就覺得他們和人類沒有區別。妖怪和人類,永遠都只會是死敵!”
說罷,師姐也沒有強搶,只是耐心地垂眸注視著簡雲台,像是在等他的決定。
終於。
在直播間觀眾們一片嗚嗚聲中,簡雲台死死咬緊下唇,緩緩地松開了手。
嗒嗒——
嗒嗒——
師姐漸行漸遠。
簡雲台偏眸看著腳下的雪地,他甚至不敢再抬眼看扶燭最後一眼。
扶燭此次來,是想和他死在一起。
就連昏迷過去以前,那雙淺色的豎瞳之中都是滿滿的欣喜感。每一步踏出的猩紅血窪,都只是為了這一個小小的目標。
然而這個‘小小’的目標仿佛都像是天大的難題,無法實現。再度醒過來的時候,扶燭只會看到幽暗的地牢,與被霸凌的絕望,偏心的太陽這一次依然沒有疼惜他。
‘哢哢’,指尖微顫時骨骼的縫隙都在出聲,簡雲台艱難抬起了自己手掌。
垂目看向了滿手的血汙。
渾身血液都冷了下來,雞皮疙瘩順著凍得發紫的手臂,一點一點地爬了上來。
簡雲台眼底滿是不可置信與恍然。
像是珠串碎裂摔落在地,他辛辛苦苦撿起了遺失在時光隧道之中的碎珠,滿懷期望地將它們重新串聯在一起。最後拚湊出來的卻是一個鮮血淋漓的沉重打擊——
是他,親手將扶燭送進了十年深淵。
作者有話要說: 小fu狸:尾巴被我藏起來啦!
不哭不哭,小fu狸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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