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緊張的時刻,彈幕刷新越快:
“啥意思?啊啊啊敵人都打上門來了,這兩人為什麽還在這裡說餓不餓的事情啊。”
“嗚嗚嗚嗚姐妹們我爆哭出聲!!!你們沒有聽出他們的潛台詞嗎?扶燭以為簡大膽聽不見那麽遠的聲音,故意說這種話想要支開簡大膽,這樣簡大膽就不會有危險。”
“扶燭想要自己一個人面對敵人,他怎麽這麽好啊嗚嗚嗚嗚……”
在觀眾們為扶燭的小心思心酸之時,只見屏幕中的簡雲台微微偏眸,臉上明明是帶著淺淡笑意的,眼睛卻微微發紅。
緊接著,他說了一句讓所有人都為之驚愕的話,“我要挖出你的內丹。”
“…………”
死寂。
長達數秒的死寂。
在觀眾們迷惑不解之時,扶燭幾乎瞬間就反應了過來,“你想假扮我引開妖族?”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激烈:“不行!”
之前簡雲台引開除妖師的時候,並沒有危險。但這次不一樣,敵方是妖族,妖族見到除妖師絕對會拚命地下死手。
這幾乎和去送死沒有區別!
然而簡雲台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撐著地面站起身來。他進一步,扶燭便退一步,一直退到山洞的最裡邊,扶燭緊緊貼著牆,豎瞳裡盡是強撐起來的凶惡之色,尾音夾雜的哭腔卻出賣了他,“你要是挖走我的內丹,我會恨你……恨你一輩子!”
“你要說話算話。”簡雲台垂眸看著他,俯身伸出手來,指尖微微抖顫。
兔妖被師姐刨丹時,刨的是心腹位置。簡雲台便也朝著那個地方伸出手。
手掌心中還殘留著扶燭留下的抓傷,當日俯身伸出手,是想為扶燭包扎。卻被扶燭狠狠抓撓了一下。今日場景仿佛跨越時空與飛雪,與那一幕隱隱重合在一起。
這一次不是包扎,而是刨丹。
刨丹——多疼啊?要將他心腹位置狠狠撕裂開來,再從骨血中挖出匯聚他所有力量的內丹,抽離時會濺出一地的猩紅血色。
扶燭眼眸之中剩下滿腔怒意與哀慟,無法再像那日一般惡狠狠地揮爪。
即便簡雲台下手很輕,卻還是牽帶出滴滴猩紅的血珠,咚咚——
不知道是血濺到他臉上的聲音,還是他的心跳聲。山洞外妖族的聲音已經愈來愈近,簡雲台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只能狠心轉過身,不去看躺在血汙之中的小狐狸。
向前走出數步。
嘩啦!嘩啦!小狐狸艱難地撐著身體從血泊中站起,身形搖搖晃晃間不斷淋下血珠。那身皎潔如同月光般的白色狐狸毛,眼下已經滿是塵土與血汙。
“你不是喜歡我嗎?”扶燭每每邁出一步,心臟都痙攣般抽搐劇痛,一雙豎瞳緊緊凝視山洞口的背影,他不甘著哽咽,“喜歡就要同生共死啊,我寧願和你死在一起!”
“我不喜歡你。”簡雲台搬了一塊巨石,擋在了山洞口。
晨光已漸漸斬頭露角,光亮卻被這塊巨石一點一點兒的擋住,當扶燭陡然身陷濃墨般的幽暗之時,外面的聲音隔著石頭,像是從另一個遙遠時空傳到了他的耳畔,“但我願意……賭上性命來保護你。”
“在那邊!”
“哈哈!我就知道妖族少主一定在附近。”
“他跑了,快追!”
妖族攜著危機來,又攜著更大的危機離去。一夥人熙熙攘攘追尋而去,竟都沒有注意到百米開外的巨石正在轟轟作響。
扶燭抵在巨石側邊,透過狹窄的縫隙拚命往外擠。後腿使勁踏地,潺潺血紅不斷湧出,腹部的切口與巨石邊緣磨礪,石上的灰塵嵌入他的血肉之中,將傷口一次又一次地扯裂開來,宛如鑽心刻骨一般劇痛。
從小便養尊處優長大,即便只是磕破了一個小口子,扶燭都會悉心呵護許久。這一次受如此慘烈的傷,他卻仿佛完全感覺不到疼痛,豎瞳中只剩一線天光。
——他要出去。
——他一定要出去!
最開始,是巨石微顫了一下。
那點縫隙逐漸變大,大約是到達了極限,無論扶燭怎樣用身體去撞,石縫都紋絲不動。他便沿著窄小的縫隙,拚了命一般向外鑽,足下凝聚越來越多的血窪,沿著藤蔓向外擴散,在雪地點綴出一朵朵梅花。
明明已經鑽出了石縫,扶燭卻依然寸步不可動。怔怔向後方看了一眼,九條蓬松又龐大的狐尾牢牢卡在石縫的後端。
這是天狐族最漂亮的尾巴。
這是比他命還要重要的尾巴。
這是他為之驕傲數年的天狐九尾,此時再看卻猶如莫大的累贅一般。
咚咚——
咚咚——
心跳聲越來越劇烈,仿佛天邊有一頂金鍾不斷長鳴,聲聲砸擊在他的心臟上。
扶燭的大腦中只剩下一片空白,他像是入了魔障一般,定定看了那尾巴幾秒鍾,便毫不猶豫地回過身去。
哢擦!一聲,一條狐尾斷。
又是連續幾聲‘哢擦哢擦’,銳利的獸齒狠狠啃咬在自己的狐尾根部,天狐一族最敏感的位置被他自己啃咬的傷痕累累,骨頭斷了卻連著筋骨,到最後只剩下一條狐尾,他整個身體向後一仰,撲倒在血與雪之中。
輕松。
從來都沒有體會過這樣輕松的感覺,扶燭絲毫不心疼這八條狐尾。
他艱難地扭轉身形,深一腳淺一腳踏在雪地之中,留下道道蜿蜒的血痕。
※※※
砰——
簡雲台狠狠摔倒在地,手中的內丹還沾著血,滿是扶燭留下的溫度。
後方虎狼環繞,獰笑聲不斷。
直播間觀眾們已經哭得慘烈了:
“嗚嗚嗚嗚嗚內丹真的是簡大膽挖掉的,我完全沒有想到!但他挖內丹是為了救扶燭啊,賭上性命來救扶燭5555555”
“啊啊啊啊啊孫玢的技能什麽時候結束啊!趕緊脫離這個地方!”
“孫玢那次大約十分鍾左右,就中止了技能。簡大膽應該也差不多吧?嗚嗚嗚嗚嗚老婆你再堅持一會,堅持就是勝利!”
“回到十年後一定要告訴扶燭,這顆內丹是為了救他才挖的,扶燭小寶貝別傷心了。”
“我感覺可能已經回不去了,如果在十年前死掉,那十年後還會有簡大膽嗎?”
“靠啊啊啊啊啊姐妹你不要嚇人啊,簡大膽不會死的!應該……不會吧?”
簡雲台撐著雪地,緩緩回過身。
他幾乎已經無力站起來了,面無表情看向身後的妖獸們,唇邊掀起一抹涼薄的笑。
眼前的一幕像極了從前在賤民區,總會有人拉幫結派的來追打他。小時候簡雲台還會求饒,到後來他發現求饒沒有用。
求饒只會讓這些人更興奮。
在一次又一次的毒打之後,簡雲台學會了一個道理——反抗。
哢擦!哢擦!他猛地從地上躍起,上一秒踩斷了枯枝,下一秒鍾便撲向了距離他最近的虎妖。單手緊緊拽住虎妖後頸的金毛,俯身時惡狠狠地咬了上去。
手腳無力。
那就用嘴巴去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虎妖發出了陣陣咆哮與慘叫之聲,他想要將身後的簡雲台抖落,後者卻死死咬住他身上的皮肉,雙手像是鐵鐐銬一般狠狠鎖住了他的脖子。
一時之間飛雪亂揚。
附近的其他妖獸見狀,都有些遲疑地不敢貿然上前。
“人類除妖師?”
“還是個小孩!”
“他怎麽會有扶燭的內丹?”
這個疑問沒有任何人能夠解答,在眾多妖獸的旁觀之下,虎妖的身形在經過劇烈的掙扎以後,陡然軟了下去。
簡雲台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白皙精致的面孔沾上了血。單手抹掉唇邊的血跡,卻將那抹紅擴散地更開,像是有一株臘梅盛放在他的面頰之上,熠熠生輝。
“想要這個?”唇邊涼薄的笑中平添一抹殺意,隨著掌心的揚起,那顆白瑩的內丹在晨光中顯得無比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