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家大少爺雖然強大,但也只是對膽敢闖入的冒險者而言的。
既然都是地縛靈,既然都有各自的“領域”,那麽在規則上來說,應該沒有誰高誰低,誰壓製誰的說法。
特別是在捕獲獵物的時候,理應是誰抓到就歸誰的。
根據筆記本上的記錄,九名地縛靈裡,保姆秦嬤嬤是最無害的,金道長則即便發瘋也不會傷人。
剩下七個,酈大少對玩家而言是無解凶靈,而其余眾鬼也並非省油的燈。
那六個地縛靈一旦失控,各有各的手段,但總歸一句:若是被抓住,基本都只有死路一條——隻除了四姨娘。
四姨娘盡管手段極端凶殘,但好歹能留下玩家一條小命,讓他以蠟人的身份存活一段時間,實在是走投無路之時苟命的最佳選擇。
更何況,酈少爺的書房在別館二樓,四姨娘的房間則在大宅西側翼的盡頭,二者有連廊相互溝通,可以作為他跑路時的捷徑。
至於說連廊中央那兩米多寬的大洞,對於吳景瀾一個運動神經尚算優秀的成年男性來說,根本不是問題,跳一跳就過去了。
“其實我當時挺怕的,擔心那條連廊吃不住我的體重塌了,那就完了。”
吳景瀾一邊說明,一邊自我吐槽:“好在我運氣還算湊合。”
沈蒔:“你還驕傲上了!”
“不敢不敢!”
吳景瀾連忙道歉。
在逃出別館書房之後,吳景瀾拔掉針孔攝像頭的內存卡,連同記載了所有“規則”的筆記本一起,從別館二樓走廊盡頭的那扇窗戶扔了出去。
其實整棟廢宅的圍牆足有三層樓高,正常情況下,除非吳景瀾是NBA季後賽級別的三分神射手,不然極大概率會把筆記本扔到欄杆上。
但那扇窗戶恰好離院牆圍欄很近,而那一段圍欄被枯樹帶倒了,豁口正好可以讓他把筆記本扔過去。
這便是吳景瀾留給沈蒔的“提示”。
他相信,自家那聰明的戀人,一定能猜出他的意圖,並且想辦法把自己救出來。
他對沈蒔托付了百分之百的信任,毫不懷疑地堅信對方一定能做到。
接著,吳景瀾從別館二樓走廊北側盡頭的門穿出去,在黑霧的追逐下狂奔過連廊,到達主宅西側翼後,直奔四姨娘的房間,開門就來了句唐突的冒犯:“你這個降教魔頭!”
“然後,我就被她變成蠟像了。”
吳景瀾忽略掉可能會讓沈蒔覺得惡心反胃的蠟化過程,直接說了結果。
——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大抵就是如此了。
第389章 9.冤鬼宅-33
9月7日,午夜十二點三十五分。
沈蒔和吳景瀾決定找個安全的地方,將目前已有的線索仔細研究一遍。
兩人從大宅東側繞過去,在後院一個塌掉的藤花架下找到一張尚算完整的雕花靠背長椅,兩人肩並肩坐下,在椅子兩邊一邊扔了一支冷光棒,霎時間就將這一片小小的區域照得亮如白晝。
“吳哥,這個案子,你怎麽看?”
沈蒔問吳景瀾。
“如果只是密室的話,我倒是有個猜測……”
吳景瀾說著,微微蹙起眉,“只是,如果我猜得沒錯,就無法解釋幾個鬼提供的證詞之間的矛盾了……”
沈蒔知道他家吳哥的特長,或許應該說是天賦,就是對機關陷阱、解謎猜謎之類的詭計有著比一般人敏銳得多的洞察力,往往在旁人還毫無頭緒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正確答案了。
可現在吳景瀾卻說,他能解開密室之謎,卻無法解釋幾個證人證詞間的矛盾。
這就很令人迷惑了。
沈蒔歪了歪頭,“能不能先給我說明一下那個密室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吳景瀾笑了起來,“比起口述,我們不如親自去看一看現場吧。”
沈蒔:“好呀!”
他雖然已在視頻裡看過祠堂的樣子和內部結構了,但針孔攝像頭的視野范圍很有限,鏡頭別在吳景瀾胸口,也不可能將每一個細節全都清晰明白地拍下來,所以沈蒔還是很想親自去看一看的。
說乾就乾,兩人現在的位置離祠堂不遠,抬腳走一段就能到。
廢棄的院子陰氣森森,零星懸掛在樹上的白燈籠發出慘慘寒光,燭焰被夜風吹得左搖右晃,卻一直將滅未滅,
像瀕死者吊著的最後一口氣,總也不肯咽下去。
如果只有一個人進這幢鬼蜮般的廢宅,沈蒔估計自己就算不至於嚇得走不動道,內心一定也是惶恐得要命的。
可他剛進來時一心隻想著要怎麽把吳景瀾給救出來,思緒被焦急與擔憂充滿,很自然地就忘了害怕,而現在他身邊有吳景瀾陪著,雖還難免心中怯怯,但已不會再感到恐懼了。
獨自面對怨靈惡鬼,和最信任最依賴的人就陪伴在自己身邊,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感受。
即便不依賴他被【調查員的直覺】提高了一倍的第六感,沈蒔也敢篤定,只要兩人在一起,多麽無解的謎題也能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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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過一叢不知名的枯死灌木,沈蒔便看到了酈家祠堂那個不中不洋的黑色尖頂。
吳景瀾熟門熟路地將沈蒔領到了房門前。
“你看,這門鎖的結構。”
吳景瀾抬手點了點門栓部分,同時將手裡的電筒光柱照上去,示意沈蒔仔細觀察,“相當結實,對吧?”
沈蒔也是在《詭影唐花》副本裡摸爬滾打過的人,對中式門栓的設計也算多少有些了解。
這門栓的結構說起來簡單,就是一根實心的銅棒子作為可移動的插銷,以左右兩扇門板的各兩個環扣為滑軌,插銷可以左右滑動。
要上鎖時,只需要將栓子推到位以後,再將插銷上的銅搭扣翻下來,卡進鎖扣裡,最後用鎖頭扣住鎖扣的圓環就行了。
這種門鎖的結構非常原始,但優點是夠厚重夠笨拙也夠結實,反而很難用一些小巧的詭計將其弄開。
“嗯,就算想卸螺絲什麽的,估計也不太行……”
沈蒔仔細觀察門鎖上的各個固定點,發現它們鑲嵌得很緊,老式的銅釘是當真牢牢敲進木頭裡就弄不出來的,不是當代那種用個螺絲起子就能旋開的構造。
“還有,物理切割法大概也不行吧?”
他又點了點作為插銷的銅棒子。
那銅插銷的長度足有三十公分長,直徑約莫有三公分,有一根實心的擀麵杖,光是要使它在軌道裡滑動就要使很大的勁兒。沈蒔試了一下,發現經歷百年風雨後,插銷表層已與滑軌鏽死在一塊兒了,他掰來掰去,努力了半天還是紋絲不動。
而搭扣和銅棒是澆築在一起的,一體成型,根部雖已布滿鏽漬,但很明顯沒有被切割後再粘合的痕跡,換而言之,是原裝貨。
“這麽粗的棒子,要切得多費勁兒……鬧出的動靜怕也不小吧?”
沈蒔嘀咕,“而且,就算用什麽方法切開了,也不可能修補得天衣無縫……”
他蹙了蹙眉,“另外,想要在短時間內不著痕跡地換一根新的,應該也不容易吧?”
吳景瀾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在偵探小說的密室詭計裡,有好些常規套路。
簡單版的,當一個門鎖打不開的時候,卸掉門鎖本身的螺絲,將鎖整個兒拆下來,完事兒了再裝回去。
進階版的,整個鎖卸不下來,就卸掉局部,比如握把或是搭扣什麽的,搞定以後再換上新的配件,只要設計得當,也能達到開門或者密室狀態下殺人的目的。
最終版的,就是乾脆直接把門的螺絲拆了,然後把門板卸掉,殺完人立刻裝回去。
這個終極版本又可以衍生出許多個變種:比如在被害人住A房,凶手住B房的情況下,凶手提前將A門與B門交換,這樣凶手就可以用自己手上的B門鑰匙正大光明地打開A房間,殺完人後再將自己的B門鑰匙與死者手裡的A門鑰匙交換,就是個天衣無縫的完美密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