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拉曼德停下腳步,堅定道:“是的,哪怕這會讓他更生氣。”
然後,書房裡便陷入了一片沉默,久到薩拉曼德覺得話題已經結束,亞度尼斯閣下不會再開口時,才聽到他用輕到不可思議的聲音說:“他不會生氣的。”
因為這種情況下已經沒有時間留給生氣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
當巧克力一樣的雙扇大門被從外打開,銀發的女王等來的,只有弟弟的一個再珍視不過的擁抱。是那麽的輕,又是那麽的堅定,她甚至好像還感受到了弟弟的顫抖。
阿諾明明沒有發火,可卻反而讓薩拉曼德有了更強烈的內疚,她就像是一個做錯了事卻不知道該如何彌補的孩子,只能慌亂地解釋:“我只是覺得既然改變不了這件事,與其讓你早早感受痛苦,不如能開心一天是一天。”
她甚至從未如此感謝過命運女神的安排,讓她的弟弟除了她以外,還遇到了路德維希。他會在她離開之後,一直、一直地保護著他。
***
阿諾仰頭,看著眼前遮天蔽日的卡巴拉生命之樹,它依舊瑰麗而又夢幻,生機勃勃。在最高的樹頂之上,一朵璀璨的女王花苞正在緩緩冒頭。誰也無法掩蓋它的光華,就像它注定不凡的一生。
花苞還很小,裡面孕育的生命也看不出來。但它依舊是與眾不同的,只看花瓣上的荊棘紋路就能知道,那確確實實是一株女王花苞。
也許幾年、也許幾十年,精靈族就會迎來她們的又一任新王。
上一次來樹下確認姐姐的身體狀態時,亞度尼斯叔叔還曾和阿諾做過假設,是不是沒有這個花苞,現任女王就能夠安全。
當時的阿諾還可以很冷靜地回答他,不是的,這是個因果倒置。不是新的花苞出生,舊的女王就要死去。而是女王要去世了,才會有新的花苞被孕育而出。
可如今真的事到臨頭他才發現,他也並沒有他以為的那麽理智。
他突然就理解了亞度尼斯叔叔當日所說的話,他不是想扼殺一個生命,只是會控制不住地想,是不是只要延緩它開花結果,就能拖住親人/愛人走向死亡?雖然理智告訴他,這兩者之間並不存在一個催死另外一個的因果,但情感上他真的很難不去做這樣的設想。
人非聖賢,他也不是。
路德維希就沒有什麽道德觀念方面的掙扎了,他與阿諾並肩而立,用一種開玩笑的語氣認真說:“都不需要你開口,也不需要你點頭,只需要你給我一個眼神,我就會讓你的每一個想法成真。”
雖然說卡巴拉生命樹是攻防一體的至寶,沒有任何人可以傷害它正在孕育的花苞與精靈,但路德維希在這一刻就是有那種自信,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毀了那個才出現在枝頭的脆弱生命。不,對方都不能稱之為生命,因為它現在實實在在地就只是一朵花。
旁邊本來只是恭敬等待的精靈騎士們,齊齊抬頭,側目魔族統帥,看樣子像是嚇得不輕,但她們還是下意識的拔了劍,準備為守護生命樹而戰,因為這就是她們這些騎士的使命。
面對精靈們的戒備,路德維希只是回以了一個輕蔑的笑容。
那一刻,仿佛連空氣裡摻雜著劍拔弩張。
直至阿諾笑出聲了,他對路德說:“你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路德維希聳肩:“我確實沒什麽幽默的天賦,但是你笑了。”
“對啊,你總是知道怎麽讓我笑起來。”阿諾回身,擁抱住了自己的男朋友,就像是一個即將斷電的手機,只能依靠和電源貼貼的方式來獲取能量,“但是這種地獄笑話很減功德的,以後還是不要講了。”
路德維希也順勢抱緊了自己的男朋友,一手摟著他的腰,一手扣著他的脖頸。兩人就像天生契合彼此,契合這個擁抱。他在他耳邊說:“好。”
你想讓它成真它就會成真,你想讓它只是個玩笑那它就只是個玩笑。
守護騎士們半信半疑,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這件事。
還是阿諾看出了她們的為難,帶著他很不會講笑話的男朋友離開了那裡。
在回去的路上,路德維希思慮許久,還是提出了他的想法:“我知道一個能夠讓人時間靜止的禁咒,你想試一試嗎?我們可以先試著讓薩拉曼德陷入沉睡,等亞度尼斯閣下的團隊攻克了她身上的病之後,再把她喚醒。”
第111章 拿破侖
人體冷凍技術。
一個非常地球化的解題思路。
阿諾在上輩子看過相關的新聞報道,所謂人體冷凍,就是將失去意識的病人,進行長時間的深低溫保存處理,用以維系生命的延續,寄希望於未來能夠攻克解凍技術,以及治療病人身上絕症的辦法。
只不過,在地球只能把人冷藏,而在法爾瑞斯則可以用更魔法一點的解決辦法。
“真的可以停止時間嗎?”時間、空間一類的法術,在黃金黎明前一度被稱為“神的領域”,法爾瑞斯人相信那是只有神明才能夠操控的禁咒,普通人根本無法企及。
當然,隨著幾萬年來各方大師在魔法領域的深耕,如今空間類的飾品不能說人手一個吧,但至少也不再是什麽遙不可及的神話。
時間倒一直是一個無法攻克的難題。
可如果這麽說的人是路德維希,無所不能的路德維希……
路德維希從自己的空間袋中,拿出了他最早製作的一個傀儡,那甚至都不能被稱為一個合格的傀儡,身上既沒有仿真的皮膚,也沒有多少精妙的機械,是最近馬戲團裡提線木偶的外表。事實上,它也確實是由一個被遺棄的舊木偶改造的。
但就是這麽一個傀儡,它的身上卻別著一朵十分特別的花。
由深到淺漸變的水藍色,花瓣像浪花一樣,仿佛隱隱還能看到水流在湧動。事實上,如果這朵花不是靜止的狀態,它的水流花瓣確實是會無時無刻在翻湧著。這是在魔域已經滅絕的一種珍貴魔植,克莉斯特爾,因其宛如流動水晶一樣的外表,而廣受歡迎。
但也就是因為太受歡迎了,魔域的高級魔族又習慣了為所欲為,根本沒什麽保護瀕危動植物的意識,直接就讓這種無法人工培育的花退出了歷史舞台。
“這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株克莉斯特爾。”路德維希沒有辦法從傀儡身上摘下這朵花,只能操控著傀儡湊近阿諾,讓他盡可能近距離的欣賞。“在我發現它的時候,它已經在崖邊奄奄一息,冒險想要摘下它的魔族反而摔下去先送了命,但它的根莖也已經被拽爛了,沒有任何辦法挽救,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嘗試著使用了時間神的禁咒。”
那種禁咒路德維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知道的,只是在那一刻他的腦海裡就浮現出了對應的咒語,自然而然的領悟了它,它沒有名字,也沒有來歷。
路德維希為了省事,便取名為“時間神的禁咒”。
其效果真的就像是時間之神施展了咒語,可以輕易讓任何人或者物身上的時間永遠的停下。這是路德維希最大的底牌之一,也是他當年能夠一次次在危險中險象環生的真正原因,只要他願意犧牲一部分代價,他就可以凍結住任何人或者物的時間。
被施咒的物體,會得以保留生前最美好的一面,就像是一尊雕塑,永恆的存在下去。
這個禁咒十分強大,也十分危險,哪怕是對於路德維希來說,也有諸多限制,不到生死關頭,他一般是不會拿出這張底牌的。
當然,在早期的時候,路德維希還不知道它的危險,做了不少的試驗。
不只是在花,他在人身上也成功過。
“人?”阿諾睜大了自己的眼睛。
“準確的說是魔。還記得我的堂姐嗎?”路德維希和阿諾之間,是沒有什麽秘密不能說的,除了他不相信神這點,“你還記得我和阿斯蒙蒂斯那個老頭之間的恩怨吧?她殺了他,對於我來說,我是一點都不介意的。”
甚至會很樂於看到這個畫面。
阿諾點點頭,他也很討厭他,覺得他罪有應得,可是:“
你堂姐不是死在大火裡了嗎?所有人都看到了。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