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呀?”阿諾擺出一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意思。他對於自己腦子不清楚的時候,一直煩伊洛凡的事,還是挺不好意思的,想要盡可能的補償一下。
伊洛凡則終於被乖巧的弟弟重新安撫下了情緒,道:“你對伊洛凡公國陷落的事,知道多少?”
阿諾想了一下才意識到他哥在說什麽,說實話,他知道的就只有比賽裡那麽多。
“亞度尼斯什麽都沒和你說過?”這本來只是伊洛凡找阿諾說話的一個借口,但說著說著他也覺得奇怪了起來,亞度尼斯竟然什麽都沒有和阿諾說過嗎?“對特蕾莎女王呢?”
阿諾努力回想了一下,最近接這段記憶的話,就是當年他在特蕾莎女王的書簽上看到的一句話吧。特蕾莎女王在後期身體已經差到了哪怕歪在沙發上看書,也會突然看著看著就睡死過去,任由書本從手中滑落。
年幼的阿諾想幫媽媽把書撿起來,卻無意中看到了從裡面掉落的書簽,書簽上只寫了一句話——命運就像一頭瞎眼的駱駝。
但他至今也沒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這像是一首詩。”路德維希不確定他在哪裡聽過,但很耳熟。
“算了,沒事,我會自己查的。”伊洛凡並不準備繼續為難阿諾,只是讓人把他帶來的裝巴巴露亞的精美蛋糕盒子,送給了阿諾,“隨便你吃不吃。”
阿諾捧著手裡的蛋糕,看著眼神有些躲閃的哥哥,像是意識到了什麽,試探性的問了一句:“我能繼續和你進行魔法通訊嗎?”
伊洛凡本來想說,隨便你,愛聯系不聯系,但考慮到阿諾有可能聽不懂,他只能站在原地憋了半天,憋了一句:“可以。”
這一句話之後,就像是打通了伊洛凡的任督二脈,他想著反正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不如多問兩句。從阿諾最近的學習,一直問到了阿諾最近都吃到了什麽喜歡的東西。
伊洛凡很開心,阿諾也很開心。
路德維希則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因為他覺得讓阿諾再多開心一下,也挺好的。
然後,伊洛凡就問了一句:“薩拉曼德陛下最近怎麽樣?開始出現特蕾莎女王的征兆了嗎?”
阿諾一愣,什麽出現特蕾莎女王的征兆?
伊洛凡看著茫然的阿諾,後知後覺的才意識到,也許阿諾根本什麽都不知道:“你沒有聽說卡巴拉生命樹最近又開始孕育新的女王花苞的事嗎?”
哐當一聲。
就像是童年的那本書,從特蕾莎女王的手中滑落,一下子就砸到了阿諾的心裡。他突然就明白了媽媽書簽上的意思——命運像一頭瞎眼的駱駝,會突然把人踩得稀爛。
第110章 荊棘
路德維希想要告訴阿諾的,正是女王花苞的事。
卡巴拉生命樹到底是什麽時候再次開始孕育女王花苞的,至今仍沒有一個準確的時間點,但大家現在都知道的是,這個消息是在最近才傳出來的,花苞已經開始在生命樹的枝頭閃耀,精靈族瞞不住了。
阿諾不可置信地怔愣在原地。
因為生命樹只有在感應到現任女王即將不久於人世時,才會開始孕育下一代的女王花苞。
可他和姐姐薩拉曼德一直保持著和過去一樣的聯系頻率,精靈族不忙的時候一天一次,忙的時候也會盡可能保持三五天就聯系一下,魔法通訊裡,薩拉曼德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上,看上去都一切正常。她怎麽會不久於人世呢?
阿諾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姐姐竟然瞞了他這麽重要的事,瞞了這麽久。
但現在已經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了,阿諾第一時間和學舍的舍監霍普太太以及導師琴科請了假,利用學校的傳送陣,在路德維希陪伴下,一同回了雪羅斯塔。
傳送陣的那頭,卡珊卓就像是早有準備,當阿諾和路德維希出現時,她已經垂手等候多時。
“我很抱歉,殿下。”卡珊卓低著頭,如是說,眼圈都是紅的。
這一回,卡珊卓也是很想告訴阿諾的。可惜,自從有了上一次的事情之後,薩拉曼德就連對卡珊卓也警惕了起來。而以薩拉曼德的手腕以及周密的部署,只要她不想,就沒有任何一個精靈可以把消息傳出雪羅斯塔。
如果不是女王花苞本身太過矚目,根本瞞不過外界太久,不管是阿諾還是外面各族的人,大概至今都不可能察覺到這件事。
阿諾現在不想聽卡珊卓道歉,他隻想知道:“我姐姐的身體到底怎麽樣了?”
“和特蕾莎女王的前期病症十分相似。”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二長老已經確認,薩拉曼德陛下和特蕾莎女王得了一樣的不治之症,沒有名字,不知道病因,也沒有對症的魔藥,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這樣一點點地衰弱下去。
“不過,亞度尼斯閣下來了。”卡珊卓一邊陪著阿諾疾步走在夏宮的長廊,一邊盡可能快速地介紹著現在的情況。
亞度尼斯公爵帶來了所有與特蕾莎女王生前有關的治療記錄以及記憶水晶,還包括一個治療團隊。也是在這個時候,大長老等精靈才知道,哪怕特蕾莎女王已經去世這麽多年,亞度尼斯閣下仍沒有放棄過對導致她病逝原因的研究。
沒有人知道研究它的意義是什麽,也沒有人知道研究一個已經沒有病例的病能不能成功,但至少它如今對薩拉曼德起到了效果。
不幸中的萬幸。
“雖然還沒有完全研究成功,但至少起到了一定延緩的效果。”對比同期的特蕾莎女王,薩拉曼德的身體惡化速度緩慢了不少,得到了有效地控制。
阿諾也是在這個時候明白了魔法通訊裡的薩拉曼德為什麽看上去沒有事,以及伊洛凡的情報來自哪裡。
夏宮,女王書房。
薩拉曼德此時正在忐忑不安地來回踱步,等待著她即將殺到的弟弟。從卡珊卓“看到”阿諾會來,到琴科傳來阿諾請假的消息,幾乎就是前後腳的事,薩拉曼德已經沒辦法阻止弟弟知道,她只能聽天由命。
而這個等待弟弟來興師問罪的過程,對於薩拉曼德來說無疑就是一場無聲的折磨。
她從沒有怕過任何事。
除了讓她的弟弟難過。
亞度尼斯此時正陪在薩拉曼德的身邊。他的醫療團隊是由他帶隊的,二長老這些年其實也對特蕾莎的病做過私下的研究,但進
展卻遠不如亞度尼斯。
這位公爵閣下在治療方面意外地有天賦。
他和薩拉曼德的“父女”關系,也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緩和。
“既然知道阿諾會生氣,為什麽不一開始就告訴他呢?”亞度尼斯正在觀察著薩拉曼德的情緒變化,對比她前後的身體各項數值,很穩定,並沒有因為情緒而影響病情。和當年的特蕾莎一模一樣。
事實上,她倆連對隱瞞女王花苞這件事的選擇都是差不多的。
亞度尼斯當年也不是第一時間知道的這件事,與其說他是在好奇薩拉曼德是怎麽想的,不如說他在隔著時空問當年的愛人,為什麽要一開始瞞著他。
“因為至少他快樂了前面一段時間啊。”薩拉曼德也不知道特蕾莎女王是怎麽想的,她只能照實說出自己的想法。
她很清楚有一個生病的家人是種什麽感覺,從她和阿諾一起出生起,她就無時無刻不活在弟弟有可能活不長的惶恐裡,她害怕失去他,就像是失去……特蕾莎女王。
作為病人的家屬,會尤為深刻地感受到一種無力,你沒有辦法緩解ta的痛苦,也沒有辦法為ta打敗病魔,甚至都沒有辦法百分百理解ta的痛苦。你只能看著ta的生命一點點流逝,就像是攥在手心裡的沙子,攥得越緊,流失得越快。
正是因為知道那有多痛苦、多折磨人,薩拉曼德才會希望自己的弟弟能越晚知道越好。
哪怕只是晚一天,她弟弟都能多快樂一天。
她喜歡他快樂的樣子。
亞度尼斯稍稍停了一下手中的工作,雖然薩拉曼德和特蕾莎的性格並不一樣,但是莫名地,他覺得這就是特蕾莎的答案,她希望他快樂:“哪怕這會讓他在知道後更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