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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尖碑》第6章
  他此時靠著角落席地而坐,鐵皮地板布滿黑色汙跡,下面傳來“哐當”聲。他很快做出判斷,自己在一節車廂裡。
  鬱飛塵抬頭,見身邊或坐或臥擠滿了人。車廂昏暗,只有最右側有一扇小窗。他用手撚了一下地板上的黑色東西。
  煤渣。
  這是一列運煤的火車,卻運了滿車的人。
  一聲抽泣忽然從他面前不遠處傳來,是個紳士打扮的男人抱著一個裹著大衣的女人,抽泣聲就是她發出的。“我們到底要去哪?”她的手緊緊捂著腹部,聲音顫抖。
  看起來像是她丈夫的那位紳士只是一遍一遍親吻她的臉頰和頭髮,安慰她:“我陪著你,我會永遠陪著你……別怕,別怕,萊安娜。”
  “我們一直在往北走。”右側,另一道年輕的男聲響起來,“那麽長時間,肯定已經不在科羅沙了。”
  啜泣聲加重了,車廂裡也響起其它人的喃喃低語。
  “要把我們帶去哪裡?”
  “神明保佑。”
  鬱飛塵看向右邊。
  “發生了什麽?”話說出口,他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沙啞得可怕。
  余光裡,那對夫妻正在推讓一個保溫瓶裡的水。看來大家都已經渴了很久。
  “你醒啦。”他身邊那大男孩說,“昏睡了這麽久,我們都以為你死了。”
  鬱飛塵:“還沒死。”
  車廂裡的人們情緒低沉,只有這男孩似乎還保持著樂觀,甚至搭話問鬱飛塵:“你叫什麽?”
  鬱飛塵的手指摩挲著自己的襯衫右袖口,那裡繡著幾個凸起的字母。
  “詹斯亞當斯。”他說。
  “我聽過你,”男孩道,“大律師。”
  ——原來是個律師。
  鬱飛塵接受了這個說法,他身上的大衣與襯衫確實面料昂貴,打理得體。
  他靠在牆壁上,舒展了一下筋骨,關節哢哢響了幾下。這具身體肩寬腿長,體格不差,算是件好事。
  “你呢?”他問。
  “白松,”男孩說,“我在港口服過一年役,是下士。出事前剛剛應召打算去前線,第二天黑章軍就佔領了科羅沙。”
  前線,佔領,黑章軍。
  這三個詞串起來,鬱飛塵知道自己無疑來到了一個戰爭年代。而在戰爭年代用運煤的火車堆在一起運輸的人,恐怕只有俘虜。
  黑章軍佔領了一座城市,並把城市原本的居民驅趕上火車,運送到其它的地方。
  “哐當”聲忽然變小了,一聲刺耳的汽笛聲穿透整個車廂。這個叫白松的年輕男孩忽然抓住了他的小臂,那隻手微微顫抖。
  ——原來他也在害怕。
  一聲難聽至極的吱嘎聲響起,慘白的天光照進來,車蓋被打開了。“下車!排好隊!”車外響起極為粗暴的語調。
  三秒鍾過去,沒有人下車。車下面的黑軍裝士兵猛地對天放了一槍,人們這才陸陸續續走下來。寒風裡傳來一聲尖叫,是個下得慢的女人被踹了一腳。
  臨近的十幾節車廂陸陸續續有人下來,一眼望去,至少有六百個。每節車廂前都站著兩個拿槍士兵,人下得差不多之後,兩個士兵開始往前方走,俘虜們被迫排成一條長隊跟著他們。
  那對夫婦排在鬱飛塵前面,妻子仍然用右手按著腹部,後面是白松。他們前方是個被電網圍著的灰色建築。
  建築大門是個黑色的鐵門,旁邊也有守衛。鐵門右邊歪歪斜斜掛著一個破舊的標牌,上面寫著“橡谷化工廠”。
  舊標牌上面是個新打的鐵牌,也寫著一串字母。
  ——“橡谷收容所”。
  鬱飛塵環視四周,這座建築坐落在三面高山環繞的一處平原上,天空鉛灰,是冬天。押送和看守的士兵全部荷槍實彈,這座收容所顯然不是什麽安全的地方。
  被推入“永夜之門”後,他身上那道來自樂園的力量消失得乾乾淨淨,仿佛他就是生長在這地方的一個普通人一樣。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徹底自由的感覺。
  另一個明顯的不同是,以往的所有世界都會有一個明確的任務目標,任務完成便立刻被召回,而永夜之門的那東西把自己送來之前,根本沒有說任務目標。
  不過,既然來到了這裡,要完成的事情一定和這座收容所有關。
  走入大門,一堵新砌的長牆隔絕了視線,讓人沒法看到收容所的全貌。牆下擺著幾張深色桌子,桌後坐著幾個軍官,和兩個穿白大褂的醫生。
  寒風呼嘯,排隊的俘虜們緊縮著脖子,往前走去。隊伍裡有平民,也有衣著得體的紳士和夫人。然而,走到桌前,他們得到的卻只有一個指令。
  “脫衣服。”
  隊首是個戴圓框眼鏡的老人,他穿著卡其色的西裝,頭髮雪白,打理得一絲不苟。他直視著面前的軍官,沒有任何動作。
  那軍官眼珠微凸,嘴角緊繃,看不出神情,重複了一遍:“脫衣服。”
  “您無權要求我這樣做。”老人說。
  軍官抬手。一聲槍響。
  人群響起尖叫。
  ——接著就是沉悶的身體倒地聲,血濺了很遠。
  第二個人發著抖解開了襯衫的扣子,並在軍官的注視下繼續往下脫,直到只剩一條單褲。
  他的衣服被一個士兵拿過去,衣兜裡的鈔票和手表被掏出來放進一個鐵皮箱裡,衣服則被丟進另一個更大的紙箱——然後,他們發了一件灰色的長袖工作服給他。
  “整趟火車,補給沒見到一點兒。”鬱飛塵身邊不遠處,隨隊看守的一個黑軍裝士兵說。
  他同伴說:“垃圾倒是一車車往這裡送。”
  “好在垃圾裡能淘到金子。”
  前面那位妻子的肩膀顫了一下,和自己的丈夫靠得更近了。她的手一刻也沒離開自己的腹部,寒風刮著衣服,使她身體的輪廓更加明顯——腰腹部微微膨起,她懷孕了。
  隊伍緩慢前移,青壯年男人和一些強健的女人被分成一隊,老人、孩子和其它女人分為一隊。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跛子和一個白化病人被分到一起。過了一會兒,另一個懷孕的女人也加入了他們。
  其它地方都是空地,一覽無余,唯一值得一提的是,隊伍的側面還停著一輛黑色的軍用車。
  鬱飛塵原以為裡面坐著的也是一隊荷槍實彈的士兵,然而隊伍緩慢前行,他從側後方看去時,發現並不是。透過車窗,其它地方都空空蕩蕩,只有一個人影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微垂著頭。
  看不清在做什麽,或許什麽都沒做。
  那人穿著黑色的軍裝製服,短簷帽下隱約一片白色,再看,是鉑金色的長發散了下來。
  “車裡那小娘皮哪來的?昨天還沒見過。”士兵說。
  “不是娘們。錫雲軍校這個月剛畢業,就成了黑章上尉,不知道是誰派過來的,”另一個士兵語氣嘲弄,說,“大校打算給他個下馬威,晾著呢。”

第6章 微笑瓦斯 02
  隊伍又往前移了一截,路過那輛黑色軍用轎車時,鬱飛塵微微轉頭。
  那裡面是個年輕男性的側影,脊背挺直,半靠在黑色皮座椅上,姿勢美觀。
  他左手戴著雪白的手套,右手的手套則被褪下,拿在手中——用來擦拭一把銀色槍的槍膛。
  衛兵口中,這位“黑章上尉”於這個月剛剛從“錫雲軍校”畢業,然而在鬱飛塵看來,即使是軍校的槍械教官也未必能練出這樣優雅自如的擦槍手法。
  並且,只有常開的槍,才需要拆開擦拭。
  將拆開的東西按回去後,手槍就留在膝上。年輕的上尉將右手搭在半開的車窗上,這動作看起來輕慢倨傲,仿佛他才是這地方的長官——那雪白的細布手套從他手指間滑下來,在風中打了幾個旋兒,落在結霜的灰褐色地面上。
  衛兵之一咒罵了一句。他們的白手套已經汙跡斑斑,裡面這位外來長官卻這樣浪費物資。
  寒風的嗚咽聲猛地大了,天空飄下幾片雪花,又將雪花卷進半開的車窗。那位有著鉑金色長發的上尉微微低下頭,拿手帕遮住唇鼻,咳嗽幾聲後,終於朝俘虜們的方向側過頭來,他有雙淡冰綠色的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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