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初坐起身,右手握住,又重新張開,沒了麻木感,整隻手臂十分輕松。
他現在才有精力觀察房間,在他身後,一台巨大的浸療設備佔去房間一半的空間,中間存在一塊單人大小、充滿淺藍色藥液的橫式半透明柱狀藥浸空間,就是剛剛他昏迷狀態下待的地方。
房間另一半空間看上去有些擁擠,躺床和小儀器都像是被臨時挪到現在的位置上。
躺床邊上有著一個床頭櫃,還有一把小椅子。剛才譚栩陽就是坐在那把椅子上等的他。
“岑先生別動,我先檢查一下。”
“好。”岑初應聲,重新躺了回去。
37號機器人小護士拿著儀器摸摸碰碰。
“嗯,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啦,如果還有哪裡感覺不舒服請盡管通知我。”
檢查完畢,沒有發現什麽問題。
小護士又交代幾句,便很快離開。
沉沉的腳步聲響起,黑色戰靴停在岑初身前。一手伸到岑初面前,手上拿著他的上衣。
岑初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上衣不知何時已經被脫了。
抬頭看去,譚栩陽的目光別向一側,語氣頗為不耐煩地說道:“穿上。”
岑初接過衣服。
“好。”
岑初套進內襯,再把手插進白色製式外套的衣袖裡,動作不緊不慢。眼見譚栩陽臉上的耐心逐漸耗盡,他才終於站起身。
譚栩陽轉過頭,毫不客氣地將他上下打量一番。
“這狀態還差不多,你之前的樣子能在艦隊生活這麽久簡直是奇跡,”譚栩陽評價道,“需要休息會兒嗎?”
“不用,狀態挺好。我在裡面待了多久?”岑初問。
“九個小時。”譚栩陽語氣平靜地回答道。
岑初想到對方在快速通道中聽到小護士報出三小時的時間後,那不情不願的語氣就差把他直接手撕。現在實際時間比起預估直接翻了三倍,九個小時,這個時間就連岑初都覺得有些長。
“謝謝,”岑初說,“下次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和我說。”
譚栩陽走到桌邊,把連接器和通訊儀板塞進外套的大兜裡。聽到這話頭也沒回,嗤笑一聲:“幫忙?就你這小身板?”
作者有話要說:
啵啵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看文帶腦幹嘛 1個;
鞠躬,比心ovo!
第12章 解局
岑初看在九個小時和幫他擋住胡醫生的份上,心平氣和地回答道:“機會難得,最好別拒絕。指揮問題和科技問題都沒問題。”
譚栩陽被他這話震了一下。
他回過頭,語氣驚奇:“他們成天嫌我性子狂,但我覺得應該讓他們都來聽聽你這句話才對。”
岑初:“這叫應有的自信。”
譚栩陽:“行,不管實力到底怎樣,至少一級的自信你有了。”
他嗤笑一聲,將手穿進外套袖子裡。
“我不問你是怎麽拿到一級頭銜的,反正重審結果最慢這兩天也會出來。理論和實踐之間有著天壤之別,如果你選擇科研部,他們會很歡迎你,但對我們這些將刃兵團一線人員來說,實戰實力才是一切。”
他意有所指:“所以你平時最好還是收斂點。”
高挑指揮官身體剛一恢復,那股冷意和傲氣就重新豎起一堵牆。他的唇色淡淡,目光中情緒也是極淡,渾身上下都透著疏離。
這會兒一抿唇角,像是雪原中綻放的花兒,冷得不行,還滿含嘲諷。
“見識有限不怪你。”岑初說。
譚栩陽:“……”
“你是怎麽活到現在的?”他真的很疑惑。
譚栩陽自詡不是個好脾氣的人,本身亦是狂傲,聽到這種狂妄發言,第一反應就是必須要滅滅這股囂張氣焰。
單兵尚且可以閉門造車,再憑借天賦一鳴驚人,但指揮思維必須要用大量實戰練就,紙上談兵距離實際應用非常遙遠。
他冷笑一聲,當場掏出通訊儀板,點出一個頁面。
他往桌邊一坐,在身邊拉了把椅子,朝岑初勾勾手指,“過來,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非得考考你不成。”
岑初走到譚栩陽身邊坐下,接過儀板,將它放在桌上,側過頭,烏黑的發絲自然散落在儀板上。
屏幕上半面星圖半面文字。
岑初隨口問:“你這是單兵指揮雙修?”
譚栩陽伸手打算撥開儀板上遮住的發絲,聽到這話突然頓住,抬起頭來,目光中帶著很重的審視意味。
“問件事,你認識我是誰嗎?”
岑初投去目光,疑惑,“譚栩陽。”
譚栩陽眉目和善,“除了名字之外呢?”
岑初冷冷淡淡:“是個單兵。”
譚栩陽低聲爆了句粗口:“草,你這是在醫療部躺了十八年這兩天突然醒來考個試,還是被科研部藏著閉關不通網絡學了理論十八年?”
岑初從沒遇到哪個人能狂得到他跟前來說自己應該認識他的,一時有些驚奇。
“這麽有名,要不你給我講講?”
“算了吧,誰沒事跟別人面前吹自己的功績,也太低級了。”
“你啊。”
譚栩陽:“……”
譚栩陽覺得這人簡直就是仗著自己風吹即倒的體質在他的脾氣底線上肆意跳舞,就該把他扔在車上自生自滅。
“那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麽時候狀態好後來訓練區找我,”他揚揚腦袋,“本職單兵,兼職指揮,指揮排名前二十,可不是許煌那種剛夠著二級的人能比的。”
岑初溫和提醒:“我現在應該是第一吧。”
男人瞥他一眼,凌厲而細長的雙眼微微眯起,嗤笑道:“你要真能有那一級的實戰實力,證明給我看,讓我喊你哥都行。”
他敲了敲屏幕,“來,排名第一的岑大指揮,瞧瞧。”
岑初禮貌地勾起唇角,決定證明給他看看。
儀板上顯示的是一幅探測星圖,黃點代表星球,十分稀疏,另有紅、橙兩種顏色,各自代表一方艦群,數十個紅、橙亮點星星點點地在星圖中央部分圍成一個立體球形,五個顯眼的白色光點被圍在其中。
“這是最近指揮圈裡關注度很高的一場模擬局,以五人小隊作為指揮單位,需要在信號不泄露的情況下逃離這兩支艦隊的追擊,並在不暴露艦隊坐標的前提下傳回信息。按照慣常正統指揮法喜歡的三刻正分理論,這裡可以將五人分作三路,製造偽形能量場。這種方式任務完成沒問題,但五人裡面最多回來兩個,稍有不慎就是全軍覆沒。”
說完,用食指把儀板推到岑初正面前,“岑指揮倒是看看,怎麽解?”
他盯著岑初,這名轟動全艦的“一級”指揮官。
要說他對考核問題毫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不光如此,他還記著許煌口口聲聲說對方用的是正統指揮法,卻轉身就將他當做“異常信息”上報的事情。
“異常信息”,顧名思義,就是懷疑岑初是被艦外生物或者病毒寄生控制產生異變,或受到了其他什麽比較嚴重的外界影響。
這是十一艦非常重視的一個領域,信息一旦上報,被報人都會經過特別嚴格的甄別程序,幾乎不可能被放任不管。
但根據安全部的說法,岑初被上報為“異常信息”的問題被人為壓下,唯一可能的說法就是他們堅信岑初沒有“異常”,不需要真的進入甄別審核階段。
這麽一名能被特殊對待的病弱指揮究竟有什麽不同之處,他的考核成績真是全靠作弊得來的嗎,如果真實實力能夠戰勝許煌,又何必非要弄出個只會惹人懷疑的滿分成績出來?
譚栩陽覺得這人身上疑點太多。
他將懷疑壓在心底,臉上卻絲毫不顯,只是將微繭的手掌撐著下頜,指腹輕輕摩挲在額邊。
岑初在腦海中粗略構建出整幅戰場。
對他而言,難度不在問題能被怎樣解決,而在於如何正確判斷十一艦能夠做到哪步,限制在他們擁有的技術下尋找解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