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向下一看,長發指揮艱難地撐開半隻眼,一指無力地勾著他衣角。
“不去。”
岑初低咳兩聲,沙啞地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岑初:衣角,扯扯
譚栩陽:我警告你,別過來啊,我可凶了!警告一次,警告兩次,警告三次!!!
第11章 陪護
青年的唇色很淡,渾身病氣,皮膚白得幾近透明。他的聲音沙啞而虛弱,好像風一吹就會散掉一樣。
指尖勾住他的外套一角,光是這個動作好像用盡他所有的力量,甚至再隱藏不住眼底的疲憊。
譚栩陽的目光落在這隻玉白而修長的手指上,不由自主地想起上一次在醫院,整隻手掌溫溫軟軟地按在他的小臂上,力氣也跟現在一樣小。
想到肌膚相觸的觸感,不自覺就會聯想起病弱指揮身上帶著的那股清香氣息。
那種清香太過溫和,跟他平時渾身是刺又冷淡得不行的態度完全不符,但要是落在這會兒生了病的人兒身上,又應該更淡一些才合適。
“去不去可由不得你!”胡醫生的聲音打斷了譚栩陽的思緒。
胡醫生脾氣暴躁,尤其是見到岑初之後,整個血壓蹭蹭地就往上升,直接就指著擔架上的蒼白青年噴:“少給我倔,就你這情況在醫院躺個百八十年都沒用!”
“別管他,直接推走!”他直接命令推著擔架車的小護士機器人。
衣角的力氣似乎變大了些。譚栩陽不能確定,這種力感對他來說小得幾乎就能忽略過去。
命令不一致,小護士機器人便沒有行動。胡醫生氣得當場挽起袖子,打算直接推走擔架車。
這時,譚栩陽上前一步,一手直接擋在胡醫生身前。他低著頭,視線依舊落在一臉病氣的長發指揮官身上。
“真不想去?”他問。
“嗯。”岑初低低應道。
“不是,他胡鬧也就算了,你怎麽也跟著他瞎鬧?”胡醫生很是不滿。
譚栩陽沒有收回手,任憑胡醫生怎樣用力都紋絲不動。他的目光對上胡醫生,面色平靜。
“胡醫生,他不想就算了吧,這事強迫不來的。”
胡醫生眼睛一瞪,“這可不是想不想的事情!到底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再說了,萬一這出點三長兩短,是你負責還是我負責?!”
譚栩陽沒有動彈,意思不言而喻。
岑初維持著半清醒的狀態,將兩人話語全都收入耳中。
早在聽到胡醫生聲音的第一時間,他就已經預料到後續的麻煩。胡醫生並不是受了十一艦高層指使才這樣做的,從他第一次遇到胡醫生起,對方就對他的體質抱有非常強的探究心,總想把他帶去醫療部好好研究一番,這種心思正中十一艦高層的意,自然不會有人阻止。
醫療部,這是叫得好聽的名字,它的全名叫做“醫療項目研究部”。岑初作為外來人口,誰知道十一艦能不能忍住不把他做成大體老師?
向譚栩陽求助只是一種嘗試,他有自保手段,但用在這裡,豈不是太過小題大做?
只是他報的希望並不大。在他印象裡,譚栩陽一直對他抱有莫名其妙的不喜和抗拒,說話也都很不客氣。
哪想譚栩陽竟真的應了他的求助。
胡醫生瞪著譚栩陽,好一會兒,還是敗下陣來,憤憤地說:“你小子!下次小心別落我手上!”
譚栩陽聳聳肩,似笑非笑。
“那可有得你等。”
胡醫生臭著臉,冷哼一聲,把手一指,語氣很差地說:“醫療設備都準備好了,送他去七號房。”
說完,他一秒也不想再留,甩手就走。
譚栩陽雙手插進口袋裡,高大的身形正好遮住一處燈光,影子打在急救擔架車上,罩住岑初。
岑初抬眼看著他。對方感受到注視,也將目光從胡醫生身上收回,與他對上。
漫不經心,還帶著點不耐煩。
“謝謝。”岑初低咳兩聲,啞聲說。
男人若無其事地挪開視線。
“嗯。”
小護士見他們沒有異議,便小聲向岑初說了一聲,推著車向七號房走去,譚栩陽雙手插兜跟在車後。
沒了胡醫生的威脅,岑初便不再硬撐,順著疲意閉上眼,任由自己被人推著走。
“嗯?源天型6689號浸療設備,新出的?”
“是的,這可是醫療部最近剛研發出的浸療設備最新機型!”
“最新機型都要在醫療部試用三個月才會投入醫院使用吧,怎麽我之前都沒在醫療部見過?”
“岑先生情況特殊,舊機型滿足不了要求,所以就臨時把6689號搬上來啦!”
一聲輕呵。
咕嚕咕嚕咕嚕。
溫熱藥液從腳部開始一直到頭將岑初完全浸在其中,這類液體是經過分子濾質技術特殊處理過的,浸在其中並不像一般入水那樣全身感覺濕淋淋的,反而更像是被巨大的柔軟棉花托著裹著。也不影響人體呼吸,不需再佩戴額外的呼吸機。
身軀上的麻.痹與精神上的疼痛在他浸入藥液瞬間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緩解。
意識逐漸變沉。
玻璃罩對面隱隱有聲音傳來,顯得有些遙遠。
“浸療儀全程自動工作,但應急檢測標準都是按照普通人的體質進行設定的,岑先生情況特殊,需要您多留意一下奧米爾指數,喏,就是這個,如果上面數字超過13.7,就手動把這裡的兩個值調低點兒,每次低個0.02,直到把奧米爾指數降下來為止。”
“按這兩個就行?”
“對,其他不需要碰。不用一直盯著,十來分鍾確認一下就可以。總共需要……唔,按照現在的參數來看大約是五個小時左右,但中途調值的話時間會要更長一些。”
“嗯。”
藥液是帶有催眠效果的。岑初躺在其中,沒一會兒就失去了意識。
……
不知睡了多久,岑初悠悠轉醒,入眼的仍是浸滿空間的淺藍色液體。身體右半側恢復了知覺,精神難得飽滿。
他嘗試動了動右手手指,又試著動了動右肩。除了右肩動作稍稍有些遲緩之外,再沒別的問題。
岑初在手邊摸了摸,沒有找到開啟儀器的按鈕。
側過頭,透過半透明的淺藍色液體向外看去,譚栩陽正坐在牆邊,閉眼側靠著椅背,雙手隨意搭在椅子把手上。他的太陽穴上貼著直徑五厘米左右的圓形極片模擬連接器,閃著淡黃色的呼吸燈。
對方閉著眼睛,應該是在模擬場上進行訓練或對戰,就像前兩天他和許煌的模擬對戰一樣。
男人的輪廓十分凌厲,側面看去更是堪稱鋒利。閉眼無言也帶著八分星空拚殺出的凶煞與兩分眉眼自帶的凌厲,是個光看外表就能帶給人很強壓迫感的人。
不過這種壓迫感對岑初而言都形如無物,他當了許多年的三艦總指揮,要論壓迫感這事,誰都比不過他。
就在岑初思考著如何通知譚栩陽或小護士過來幫他打開浸療設備時,譚栩陽睜開了眼。
一眼掃過,像是利刃猛然劃過,滿含凶意。戰場凝練出的一身肅殺氣勢絲毫不掩,光是一眼,氣場中的狂暴與霸道便毫不客氣地碾壓下來。
譚栩陽發現岑初醒來,眉毛一挑,一身氣場微斂,隨手摘下連接器,起身就向儀器走來。
“咚咚。”
單兵走到浸療儀邊上,彎下身子,敲了敲透明玻璃。
外套穩穩當當地披在肩上,內裡的黑色緊身訓練服下展示著十分完美的肌肉線條。
他問:“感覺還行?”
聲音隔著玻璃,聽起來顯得遙遠而模糊。
岑初泡在淡藍色液體中,點頭以做回應。
“那我喊護士來。”譚栩陽直起身。
小護士很快趕來。
在儀器上操作一番,淡藍色液體逐漸褪去,岑初原本被液體托著漂浮在柱狀體中央,這會兒也輕落在了橫板上。
沒有潮濕的感覺,身體也很是輕松。
橫板移動,沿著原路退出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