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這個節奏下去,空間阱遲早會出現自然崩塌的現象,如果阱塌之前不找到方法離開的話,那就會徹底葬送在這裡。”
沙遙目光一沉。
空間阱結構不穩定,這意味著他們必須在給定的時間期限內找到脫離空間阱的方法。如果技術上短時間內無法突破,沙遙代入思考了一下,攻擊其他艦隊、掠奪他們的能量與材料用以加固自身,嘗試在阱崩之前盡可能提高自身的抵禦能力,這確實是個可以選擇的方法。
也就是說,如果空間阱真的會崩壞,那麽阱內艦隊摩擦加大也就是個必然的結果了。
沙遙沉默了下,問:“能夠預測出剩余的時間嗎?”
“至少還能以年為計,”岑初說,“但這個時間參考用處並不大,因為在它緩慢走向崩塌的這個階段裡,空間結構很容易受內部能量波動的影響。”
“特別是戰爭……現在阱內爆發的每一場戰爭,其實都是在加速阱塌的過程。那三支艦隊之間為什麽爆發戰鬥我們不清楚,但它們的戰鬥隻持續了很短的一段時間,結束得非常匆忙,可以推測他們應該是在交火之後立馬就發現了阱在它們影響下加速崩塌,不得已才及時收手。”
中年男人閉上眼,按了按鼻梁,緩緩點了點頭。
他想到譚栩陽匯報任務的時候,提到岑初依靠談判直接逼退了七級艦艇,雙方沒有進行任何交易。
“那你在任務中與石形艦艇的談判,就是借的這個理由?”他問。
“是的。我告訴它們,我們有離開的方法。”
沙遙不出所料地點點頭,問:“會有後續的麻煩嗎?”
“不會,”岑初說,“相比起它們,我們更應該關注的是另一個問題。之前十一艦抓捕到的簡單機械生物和線體生物應該都有好好封存著吧,目前有些猜測還無法確定,我需要親自去看它們一眼。”
沙遙說:“這沒問題。什麽時候?”
“就一會兒吧,”岑初說,“總不能一直在醫療部躺下去。”
*
醫療部的走廊上,男子屈腿抱臂靠在房門外。他的上身依舊穿著緊身的黑色戰鬥製服,肌肉線條被勾勒得非常完美,顯得勻稱而又結實。他的腰間掛著一個黑色匣盒,一般來說隨身攜帶匣盒的人都會禮貌性地將它遮掩在衣服底下,可惜他原本用於遮擋的外套目前卻披在別人的肩上。
他的雙眼微微閉著,胸膛緩緩起伏。沒有表情的英俊臉龐遠看總顯得過於冷厲且鋒利。
岑初昏迷了整整五天時間,他呢,則在玻璃隔間外站著守了五天時間。
在這五天時間裡,譚栩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什麽叫做無能為力。
隊長昏迷不醒,他只能看著。
隊長身上被扎滿了針,他也只能看著。
屋內的監控警報一個接著一個響,他在屋外束手無策。
在戰場上一往無前所向披靡的人,在這裡卻只能站著。
輕描淡寫就能顛覆戰局的人,在這裡卻只能躺著。
好在等到岑初的情況基本穩定臨近蘇醒之後,譚栩陽終於能夠進到裡面守在床前。
照顧人很累,尤其是照顧岑初,一舉一動都得小心得不行。
但至少他不再是只能旁觀。
譚栩陽隻閉目休息了不到十分鍾的時間,就忽的將眼睛睜開。
他側過頭,望著緊閉且隔音的房門。
怎麽這麽久?
男人無意識地用鞋尖“噠噠噠”地點在地面,眉頭微微皺著。
但他很快就強行製住了腳。
他做了一個深呼吸,強行將自己此時的煩躁壓了下去。
他最近的情緒不太穩定,特別是在岑初昏睡或者不在自己視線內時,就非常容易心生煩躁。
譚栩陽本想找認識的單兵朋友們問問,是不是大家對於自家指揮受傷生病的擔心程度都會遠遠超過對於單兵隊友的擔心程度。
但他轉念想到自己在他們眼裡的性格形象,猶豫了下,選擇作罷。
這時,遠處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阿譚!”
譚栩陽抬眼,過於凌厲的眉形不自覺地就讓他的目光帶上了極重的壓迫感。
肖見傑見到他在門外,當即加快了腳步,一路小跑到了譚栩陽身邊,“你怎麽在這外面,隊長呢?”
“裡面,醒著呢,狀態還行,在和沙遙談話。”譚栩陽說。
肖見傑剛放下心,一下又有些愣住:“……和誰?沙司令??”
“是啊,”譚栩陽似笑非笑地說,“這麽吃驚幹什麽,你想想他的能力水平,跟沙遙認識很奇怪?”
“……也是哦。”肖見傑說。
不過他反應了一下,突然瞪大眼睛委屈地盯著譚栩陽:“不對啊譚哥,今天沙司令都能進去,那憑啥昨天我來看岑隊長你不讓我進啊!”
譚栩陽說:“他昨天狀態又沒今天這麽好。”
肖見傑不滿地哼哼兩聲。
譚栩陽斜眼:“嗯?”
肖見傑學著他靠在牆上,雙手插在兜裡,嘟囔著說:“譚哥你都照顧隊長這麽多天了,該得休息下換我來了吧。”
譚栩陽一怔,脫口而出:“不換,我來就行。”
肖見傑非常不滿地問:“為什麽?他又不只是你的隊長,現在也是我隊長啊!”
譚栩陽也不知道為什麽。
於是他想了想,一臉理所當然地說:“你又沒有照顧過人。”
肖見傑瞪大眼睛:“……不是,譚哥,我覺得我照顧人的水平肯定比你強啊!”
他側過身,誇張地跟譚栩陽比劃起來:“就說那次我們在快速通道的行進器裡的時候,譚哥你哐當一下把人直接給弄暈了誒,後面還想拿冷凍機給人家降溫!……臥槽,等等,譚哥你這幾天不會也是這樣照顧的隊長吧?不行,今天說什麽我都一定要見到他!”
譚栩陽眉毛挑得老高:“那時我都沒怎麽碰到他呢,什麽叫做我把他給弄暈了,明明是他自己倒我身上的!而且那會兒跟現在能一樣嗎!”
那時候岑初又不是他的隊長!
……他也還不知道岑初的身體原來這麽脆弱。
譚栩陽忽然沉默了下。
他沒有將岑初身體的具體情況告訴過別人。
包括肖見傑在內,他們知道的情況僅限於岑初因病昏迷了五天時間,更多的就什麽也不知道。
譚栩陽最開始被人問起的時候選擇閉口不談,本來只是想著沒必要讓其他人都像他一樣知道情況之後擔心得這麽厲害。
但他忽然想到,岑初剛剛在沙遙進去的時候一瞬間就斂起了與他玩笑的表情,恢復了平時自信沉穩指揮官的樣子。想來,岑初應該很不願意讓自己的脆弱一面暴露在其他人眼前吧。
果然,還是自己一個人照顧就夠了。
肖見傑在旁邊小聲哼哼。
“對了譚哥。”兩人在外面乾等著也沒事做,肖見傑又喊了譚栩陽。
“嗯?”譚栩陽問。
“余燦問我們什麽時候有時間一起去聚一聚,正好也慶祝下戰爭勝利,”肖見傑說,“我還沒回他,不過隊長最近這身體應該離不開人,要不這次就先算了,我跟他說下次再聚?”
譚栩陽思考了下。
如果岑初的情況稍微好點,他其實挺想帶岑初一起去見一趟朋友們的。
應熊余燦上回的請求是一回事,最主要的還是想讓他們都親眼見一見岑初,免得一個個的都將艦網上說的那套東西往自家隊長身上貼。順便也讓他們平時發表議論的時候都長長心,看清楚他們喜歡討論的人現在到底是誰的指揮!
而且再怎麽說,岑初扭轉戰局都是間接救下了他們這些一線拚殺的將刃兵們。
上面看起來並不打算將隊長最後指揮的事情公布出去,岑初自己看上去也並不在意。但譚栩陽自認不是個多麽大度的人,他完全無法忍受岑初在做下實事後還要被不知情的人暗中評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