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
繁忙的工作之下,副手們並做不到無法屏蔽外環境的干擾。早在剛剛岑初進入指揮室,前往沙遙的辦公區域與他相對而坐的時候,就已經有人忍不住地一直拿眼睛往那邊瞟。
他們看著身為艦隊二把手的總司令親自為岑初沏茶填茶,雙方交流的氛圍更是一片和諧,總司令似乎在用一種相當平等的態度在對待岑初,談話結束後,岑指揮看上去身體不適,總司令更是親自將毛毯給他蓋上,然後出門喊來了譚栩陽。
“你們說,沙司令是不是想把岑指揮捧起來啊?會不會再過一段時間我們跟岑指揮也能成為同僚了?”忙碌間,忽然有人開口小心地問道。
這話一出,周圍好幾名同樣忍不住分心向著那邊望的同事紛紛憋不住地應了聲。
“這還需要捧嗎,講座過後現在誰不知道岑指揮的名字?再加上他在上次戰爭裡的指揮與貢獻,名聲都快能夠超過顏部長了吧。”
“這麽說起來,我第一次聽說岑指揮的名字也就是在三四個月前,那會兒我可完全沒有想到這麽短的時間之內他的聲望竟然就能達到現在的水平!”
“這誰又能想得到呢,不過這也是因為岑指揮的實力確實太硬,你想想他做的這些事情換個指揮誰能做到?”
“沙司令在這個位置上做了這麽久都還沒定下接班人選,你們說他有沒有可能會選岑指揮?”
“也不能說沒有定吧,要是實在沒有其他人可選的話,等沙司令退位之後顏部長也能接手這位置。不過岑指揮希望也很大,畢竟你看他的條件,他是咱們全艦唯一的一級指揮官就不說了,現在更是指揮過全艦戰爭,以弱勝強一舉翻盤,民意基礎也有了,大家或多或少都能算是被他間接救過一命,更重要的是他在講座上構建的附件體系,我敢保證不出三年,這絕對會變成不論是單兵還是指揮都必須掌握的必要知識……顏部長的位置為什麽一直坐得那麽穩,長期霸佔指揮榜第一是一個因素,他編寫的指揮系教材才是重中之重,大家學的用的都是他總結出來的東西,他坐不穩還誰能穩?岑指揮同理,等到他的附件體系總結成型並在艦隊裡推行開來,那他到時不管是進科研部還是來我們總指揮部,絕對沒人敢有意見!”
“你說得有理,不過這事其實也還不急,沙司令看樣子再撐個十年都不是問題。”
“沙司令是不急,但艦長呢?咳,我沒有什麽其他的意思,但要是沙司令到時候接手了下任艦長,這司令位置不就空出來了嗎。”
“哎哎哎,不說這個,你們不覺得譚栩陽跟岑指揮這樣走在一起還挺搭的嗎?說實話我在總指揮部待了這麽久時間,還是第一次見譚栩陽這麽和平地進到屋裡,也不知道是真的變了性子,還是那岑指揮竟然有這麽大的本事,居然連他都能給製服得這麽妥帖……”
*
走出總指揮部,沿路上的工作人員紛紛向兩人主動向他們打招呼,岑初沒精力一一回應,便由譚栩陽代他應對。
向外走出兩步,岑初感覺譚栩陽在將他往快速通道的方向帶,不由得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啞聲說:“回家。”
岑初不走了,譚栩陽也不敢強帶著他向前。
他低頭看向懷裡的人,微微皺眉:“去醫療部能好得更快一些。”
現在去醫療部無非是用藥壓製一下,減輕一些難受罷了。但這並不需要用到什麽特殊的醫療設備,將藥帶回家自己用上也是一樣的效果。
岑初想了想,說:“太遠,不去。”
“我可以抱你去,背你去,怎樣都行。”譚栩陽說。
岑初沒應話,輕飄飄地瞥了一眼譚栩陽,意思很是明顯。
譚栩陽手臂一緊。懷裡的人兒孱弱得很,幾乎一點力氣都沒有,全靠他的支撐才能站住,但這一眼飄來,目光中不容置喙的平靜力量比起平時沒有絲毫減弱,完全沒有受到糟糕身體的影響。
輕哼一聲,他覺得自家隊長真是好面子得很,身體不好讓自己背著走有哪裡見不得人的嗎?
不過譚栩陽知道依照隊長的性子,強迫是強迫不來的。而以隊長的身子,爭辯譚栩陽也不忍心。
譚栩陽不得不在這樣的目光下退敗。
“那我晚上留下來陪你。”他說。
岑初倦聲說:“可以,快走。”
譚栩陽心滿意足地帶他轉過方向。
他們的住處落於生活區一區靠近艦舷與總指揮部的那一角,因此兩人從總指揮部出發,很快就從最近的大門進入到了生活區內。
這時,岑初不經意地見到一個身影遠遠走過,對方一身縞素,像是剛從外面回到生活區,正小聲抽泣著,看樣子應該是剛從墓園參加完葬禮回來。戰爭剛剛結束那半個月裡這樣的情形見得多,但現在這會兒見到的……應該是任務出了什麽岔子吧?
譚栩陽也注意到了對方,像是猜到岑初的疑惑一般,說:“有時候因為任務問題,葬禮很有可能延後幾個月甚至一年半載才舉行,不一定會是任務。”
“噢。”岑初應聲,他對此並未有多麽好奇。
但就在岑初打算收回目光的時候,對方也發現了他們的存在,從抽泣中抬起頭來。目光與岑初對上,忽然間頓住了腳步。
“怎麽了?”譚栩陽隨著岑初的目光看去。
只見對方怔在原地呆了呆,半響,似乎是猶豫了會兒,抬腿向著二人的方向轉來。
“……嘖。”
譚栩陽覺得有些麻煩。
岑初思考了下,輕拍譚栩陽的手背,示意他停下腳步等一等對方。
對方很快走到岑初面前,向著兩人行了一禮。他的抽泣已經基本止住,臉頰上掛著明顯的淚痕,眼裡的悲傷尚未止住。
“您好,您就是岑指揮吧?”
青年單兵望著岑初,語氣能夠聽得出來他在十分努力地保持著平靜。
岑初不動聲色地撐在譚栩陽的小臂上,平靜地點了點頭,說:“是的。”
“岑指揮您好,我是2533……”他頓了一下,語氣一下低沉下來,“曾經2533小隊的一名隊員。我的隊友全部犧牲在了兩個月前的那場戰爭之中,只有我一人幸免於難。”
“節哀。”岑初等著他的後續話語。
“您講座我去聽了,也知道您指揮了後半場指揮,讓我們得以一舉翻盤、反敗為勝,是我們最終能夠獲得勝利的最大功臣。我也很感謝您的指揮,否則現在我大概是沒有辦法站在這裡的。但我內心一直存在一個疑惑……”
“對不起,我知道這個問題可能會很冒犯您,但我保證我沒有其他任何的意思,我只是……很想聽一聽您的解釋。”青年人的語氣十分低落,眼裡帶著十分濃厚的悲傷與歉意。
譚栩陽皺了皺眉,尚未猜到對方的打算。
什麽問題能夠被他用上“冒犯”這樣的詞?
岑初卻是已經從青年的話語中隱隱有了猜測。
他輕歎一聲,說:“問吧。”
縞素青年情緒低落,有些不安。
“我想問的是……”
他深吸一口氣,最後掙扎了一番,才終於將問題說出口:
“既然您有反轉局勢的能力,那……前半場戰爭您在哪兒呢?”
問題一出,岑初還沒回應,譚栩陽就高挑眉毛,忍不住冷笑出了聲。
“前半場我們正在任務回程的路上。怎麽,你是想怪他沒法突破光速直接瞬移回艦參加戰爭嗎?”譚栩陽替岑初冷聲應道。
“不我不是這意思……”青年低聲應道,聲音中又隱隱啜泣起來,“但是既然岑指揮您有能力上任戰場指揮位,有能力進行全艦的戰爭指揮,那以您的這種情況明顯更應該留在總指揮部啊!為什麽……為什麽您要選擇……”
選擇加入小隊,前往一線局部進行指揮呢?
後半句話淹沒在青年的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