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司令沒有精力跟他多說。
他勉強從座椅上又撐起了點兒,疲憊地問:“一二戰區怎麽樣?”
“沒有壓力,現在暫時交給副手去盯著。”顏至說。
“嗯,那你留下來,幫我操作一下指揮台。我說你做就好。”
岑初蜷著身子,有些煩躁地抿唇說道,“我現在……不太行。”
“沒問題。”
儒雅男人立馬起身走到指揮台前。先前半天的代理工作讓他對指揮台的基本操作都已經了如指掌,這會兒幫起岑初當然沒有什麽壓力。
“你說,要怎麽做?”
*
對於十一艦眾人來說,這場戰爭打得簡直沒有實感。幾個月前的那場戰爭多少讓他們感受到了星空戰爭的殘酷與痛苦,但這次戰爭卻讓他們都有著一種恍惚而虛假的錯覺。
他們感覺自己好像變強了。
不然這場戰爭怎麽能夠打得那麽順利、結束得也那麽快呢?
“不過有生之年竟然能見到艦隊專程駛來接我們。嘿,有點感動,真的。”
十一艦在岑初的命令之下調頭,先將臨近的第三戰區問題處理完畢,接回了這一戰區的將刃兵們,而後又到一二戰區將其他人也接了回來。
第三戰區的將刃兵們並不清楚一二戰區的事情。因此當他們排隊等待著入艦審核時,忽然艦艇一停,身後嘩啦啦地又湧入一大批將刃兵時,他們一時間都驚訝得不行。
“什麽,你們那也在跟兩支艦隊在交戰?”
“嘶,這麽一算我們竟然同時跟四支艦隊產生了摩擦?!”
“你們那邊戰區怎麽樣,打了多久,傷亡怎樣?”
“……”
隊伍的前中端,好看得如同精致琉璃娃娃一樣的單兵臉上明晃晃地掛著不耐煩,在他身前排隊的人卻跟瞎了眼一樣,還在繼續熱情地說:“不要緊的不要緊的,我的時間不急,嵐松小老弟到前面來排吧,我跟你換個位置!”
“我說了不用就不用,”井嵐松暴躁地吼道,“再廢話我們就來打個架!”
他的眼神倒是努力地想要凶狠,奈何受到長相拖累,一眼瞪去反而讓前邊搭話的人更是心癢。
“不用客氣,我只是……”
“兄弟。”
身後,肖見傑按下了即將暴走的可愛隊友,笑眯眯地探出頭來,接話道:“我們這身後還有八人呢,你想一起讓了?”
前面的人一怔,面色有些尷尬。
讓一個那還有理由搭個話。
一讓讓九個??
“原來你們小隊一起的啊,那、那我還是不打擾你們了哈哈,抱歉。”
他乾咳一聲,訕訕地轉回了頭。
井嵐松煩死了,對著轉過頭去的搭訕者後腦齜牙咧嘴,這才哼哼著轉回頭。
“阿井,你這可真受歡迎,”肖見傑用手肘戳了戳他,小聲打趣,“我跟隊長一起走的時候都沒怎麽見過這種事呢。”
“受歡迎?你想要給你啊。”
井嵐松一翻白眼:“隊長能不遇到那最好,我好歹實力擺在這兒,他們頂多只能搭搭話,沒人敢動手,但要換做隊長來,那得該有多麻煩啊。”
“也是。”
肖見傑隨手將手搭在諸禪肩上,後者臉色一變,直接伸手無情地將他拂了下去,皺著臉向後退了一步。
肖見傑笑得更歡。
他越過諸禪,向後拍了拍:“哎,譚哥。”
譚栩陽正與平羿小隊的指揮聊著一些指揮問題,不知道說到什麽問題,只聽他嘲諷般地嗤笑一聲,兩人小小地辯論起來。平羿滿臉茫然地被插在他們中間。
譚栩陽聞聲,接著對著隔壁隊指揮將自己的觀點輸出完整後,才回過頭來:“怎麽了?”
肖見傑湊近到他身邊,悄聲問:“隊長這次情況還好嗎?”
“應該還行,剛剛還能給我回消息。”譚栩陽說道。
“那就好。”肖見傑笑道。
譚栩陽同意。
他們對於上一次戰爭過後岑初的身體情況都有了些陰影,這次隊長作為戰爭全程的指揮,按理來說應該會要更大一些。
但是萬幸,沒出什麽事。
這時隔壁開了條新隊,後邊的人嘩啦啦地直往前衝。譚栩陽他們前方剩余隊伍不算長,懶得跑,就沒動。
新隊伍很快成型,兩條隊伍長度持平。雙方之間相隔不遠,很快相互聊上了天。
聊著聊著,自然而然就聊到了戰爭的事情。
“真的,我跟你說這感覺特別爽,你能想象對面兩支七級艦隊被整得跟無甲狀態一樣是什麽感覺嗎?這打起來真的爽,還有他們的武器,嘖,根本就打不出來的,要不是其中有一艘八爪魚艦隊主要靠生物本體作戰,沒有辦法怎麽限制,我們戰區的傷員還能再減少個70%。”
“嘿,那你是不知道我們那兒,咱們艦整艘艦艇都到我們那邊直接加入戰場參與戰鬥了好嗎!嘿嘿嘿,我第一次知道咱們主艦打起架來原來也這麽強。”
“哇哦,那你們戰區指揮是誰?整艦都參與了,難道是岑司令親自指揮嗎?”
譚栩陽猛地抬起頭。
跟他對話到一半的肖見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疑惑地問:“譚哥,怎麽了?”
譚栩陽目光沉沉,喜怒難辨。
“你自己聽。”
*
司令部。
“外面沒有人了吧?”
“是的司令,所有人都接回來了,沒出意外。”
“好。咳咳,近期所有任務暫停,同時盯好其余艦隊的行蹤,尤其是他們的能量波動,最近可能比較危險。”
“沒問題。先前交火的幾個方向現在也都停了下來,但是相互間的距離還沒有拉開,這需不需要做什麽處理?”
“停火就行,不用再管。”
“明白了,司令。”
艦艇轉向加速並且兩次停留以接回將刃兵們,岑初的身體也這個過程中也被折磨到了極限邊緣。
他已經被移到了指揮台對面的沙發上躺著,冷汗直冒,雙眼發黑,面容上的痛苦讓蹲身貼在身邊聽候命令的副手都不忍心再繼續向他匯報工作。
“把顏至喊來。”
司令低喘著氣,聲音微弱而無力。
副手不敢多言,連忙把指揮台前被迫頂上處理事項忙得腳不沾地的顏至喊了過來。
簡呈想要趁著這個間隙上前來,卻被岑初伸出的一根手指製止住。他難辦地嘖了一聲,一抹腦袋。
顏至很快把手上事務放下,走上前來,蹲到了沙發邊上。
“你說。”他低聲道。
“艦隊群的生物俘虜切記不要轉移到你們的禁錮器裡,細長艦隊給好警告別讓它們離開,等我緩好回來處理,還有……咳,咳咳……這兩支艦隊你來談判,要求上記得……”
當譚栩陽連備戰室都沒來得及多待就匆匆趕來司令部時,一入眼的,就是他悄悄念想了好多日的小隊長痛苦地蜷縮在沙發間,整個人蒼白得不像樣,脆弱得像是隨時都會碎掉一樣。
醫療部部長和一名他不認識的青年守在旁邊,那名青年滿臉擔憂,偶爾會低下身子幫他將身上的薄毯往上拉拉。
顏至蹲在身前,離他很近,低聲與他溝通著些什麽東西。
“沒問題,你剛才提的完整艦史記錄我會轉達給艦長,機密部分整理起來需要一點時間。”
見顏至終於從地上站起身來,簡呈徑直上前走到沙發邊上,歎著氣半蹲下身,說:“岑司令,該跟我們去一趟醫療部了。不去不行啊。”
說完,他揮手招來同僚,指示他們從巨大醫療箱中拿出便攜擔架,準備將岑初搬上去。
忽然,一道凌厲的身影插入到了他們之間。
“我來。”他說。
他彎下身,有力的手掌穿過膝蓋下方與頸後,輕柔地將痛苦蜷縮著的病弱司令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