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嶠醒來時,外面天色已經暗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過去的,也不知道元曜是何時離開的,醒來時房中只有他一人,下身一片乾爽,明顯被清理過了。
雪嶠抬手在太陽穴的位置揉了揉,心想這元曜還算有點良心,沒有直接把他丟下不管,還知道幫他清理一下身子。
雪嶠撐著身體坐起來,這一覺他睡得並不舒服,夢中景象光怪陸離,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在夢裡遭遇了什麽,渾身累的厲害,腰酸腿軟的,恨不得再躺下睡一覺。
只是一天沒吃飯了,胃裡空蕩蕩的,再這麽睡下去,怕是明日起床的力氣都沒有了。
今日是十四,明日就是陳小出宮的日子,他一會兒得去皇后娘娘那裡打探打探皇帝的動向,看明日到底能不能出宮。
元曜不幫他,他有的是自己的辦法。
他叫來宮人進來伺候洗漱,陳小一臉擔憂的站在後面,“君兒今日怎的睡了這麽久,是身子不舒服嗎,用不用奴才尋太醫過來瞧瞧?”
讓陳小貼身伺候了一個多月,陳小的膽子長進許多,還知道主動關心雪嶠的身體了。
雪嶠非常欣慰,“無礙,就是昨日熬夜看話本睡得晚,把覺補回來就好了。”
趁著宮人幫雪嶠梳頭,陳小偷偷瞄了一眼雪嶠的臉,雪嶠眉睫烏黑,眼神清亮,白皙的面頰上泛著淡粉,確實不像生病的樣子,甚至還挺精神。
陳小放下心來。
雪嶠在小廚房用了晚膳,著急忙慌吃完,就趕去皇后娘娘的寢殿,他怕皇后娘娘歇了,到時候不方便進去,問不出消息就壞了。所以一路上他走的非常快,弄的巡邏的侍衛還以為宮裡出了什麽事,追著雪嶠問,很是著急了一會子。
皇后娘娘年紀大了,身體不如年輕人,常是早早就歇下,這會兒已經戌時,早到了皇后娘娘睡覺的時辰。
故而,等雪嶠擺脫開幾個侍衛,到皇后殿裡時,已經不抱多大期望。
誰知看門的宮人進去通傳之後,皇后娘娘竟讓他進去。
雪嶠驚喜壞了,讓陳小稍稍幫他整理了下頭髮,便跟著太監進了殿裡。
一踏進門,他立刻愣了,各宮的妃嬪幾乎都在。
“皇后娘娘安。”雪嶠走到皇后跟前,生疏行禮。
皇后輕點一下頭,“坐。”
“嶠君兒也來了,是聽姐姐們在這兒聊天打悶,特地來湊熱鬧的麽?”貴妃是其中長得最美豔的,她看著不過三十出頭,說話時手輕輕托在臉上,十分嫵媚。
除了殺頭,雪嶠最怕的就是跟這些娘娘們待在一起。
說話夾槍帶棍,偏偏又沒什麽惡意,他腦袋太直,有時一句話轉不過彎,就會被套裡面去,然後就會被這些娘娘一頓取笑,有時他還聽不出那是取笑,還跟著一起笑。
總之事後回憶起來簡直就是陰影一般的存在。
他學不來委婉那套,索性擺出一副溫柔小意的模樣,直接的問:“臣妾是來問問陛下的事,陛下已經許久沒來后宮,臣妾想陛下想的睡不著覺,不知道陛下何時才能有空看看臣妾......”
他裝的有九分真,這模樣將她們都糊弄了過去,但他腦袋裡想的根本不是陛下,想的是出宮去玩兒。
聽到如此孟浪的話,皇后禁不住笑了聲,其他妃嬪也拿手帕遮住了唇,在一旁低聲笑。
怪不得陛下如此寵愛嶠君兒,這一副嬌嬌的模樣,她們若是個男人,怕也抵擋不了這種粘人的小家夥。
貴妃說:“陛下的行蹤咱們如何能隨意猜忌,不過昨日聽陛下身邊的陳公公說,陛下前日剛服下一顆丹藥,要閉關七八日,約摸一時半會兒是來不了后宮的。”
雪嶠垂下眸子,用力用手指掐著大腿才堪堪忍住自己即將勾起的唇,心裡都快樂出花來了。
雪嶠的事只是一個小插曲,很快她們的注意力就不在雪嶠身上了,而是七七八八的聊一些女人家的事,雪嶠聽不懂,但又不好先離開,就乾坐在椅子上等,等她們聊累了,才跟著一塊離開。
翌日一早,雪嶠不用宮人叫,自己就主動從榻上爬了起來,對鏡穿好太監服,臉上的笑容非常燦爛。
他性子野,在雪族時就閑不住,常偷跑出去玩,來了宮裡之後大半年都沒出去過,他就跟那脫水的魚兒一樣,再不回海裡就蔫吧了。
“哪個宮裡的。”駐守宮門的侍衛用刀柄將兩人攔住。
陳小微微躬身,從懷裡掏出一個牌子,面對侍衛展示,“長樂殿,這是采買牌。”
采買牌是皇帝初登基時定下的一種特殊牌,擁有這種牌子的太監無一例外都是從皇帝那邊長大,屬於皇帝的人,大太監在他們成年時將牌子發給他們,並將他們發派到各個宮裡,讓他們幫各殿的妃嬪采買。當然,為了避免違紀,他們采買的東西在進宮時會經歷一番嚴苛的檢查,許多采買太監都因此掉了腦袋。
“那他呢?”侍衛指著一旁低著頭的雪嶠。
陳小咽了口唾沫,強裝鎮定,“他也是長樂殿的宮人,嶠君兒這回要買個大件回來,我自己拿不動,君兒讓我帶他一起。”
雪嶠藏在陳小後面點點頭,誰知侍衛一把將他扯到前面,盯著他黑乎乎的小臉看了半晌。
雪嶠來之前在自己臉上塗了黑粉,本想讓自己膚色暗一點,誰知手一重塗過了頭,直接塗成了個小黑球,洗也洗不乾淨,反而弄得嘴巴上都黑了。
侍衛:“你臉怎麽了?”
雪嶠摸摸自己的臉,一本正經的說:“我天生就長這樣啊。”
陳小打著哈哈湊過來:“嶠君兒拿他取樂,把墨水塗臉上了,洗了好幾天都沒洗乾淨,侍衛大哥您多見諒。”
雪嶠五官優越,塗成小黑球非但不醜,還有些可愛。侍衛本來覺得他臉這麽黑,肯定有什麽異常,誰知道竟是這個原因。
準是那長樂殿的貴人見這小太監長得漂亮才刻意刁難,方才這小太監還不敢說,還替那善妒的妃子遮掩。
侍衛歎了口氣,拍拍雪嶠的肩膀,“小兄弟,你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