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裡,明媚的陽光被厚重的窗簾隔絕在窗外,僅在與窗簾接壤的地板上投下一條淺淺的光暈。
蘇禦雙手抱膝,蜷坐在床上,睜著琥珀色的大眼睛,看著這束微弱的亮光慢慢熄滅。
夜幕降臨,靜謐的臥室蒙上了一層厚重的幕布,仿佛連時間踏入這片領域,也會被無盡的幽暗所凝固。
黑暗中,縮在床頭的黑影動了動,松軟的床墊一點點塌陷下去。
一隻腳踩在了冰涼的地板上。
蘇禦從床上爬了下來,光著腳穿過會客室,直徑走到臥室的門前,握住門把手,用力一壓。
門開了。
溫子墨不僅卸掉了他身上所有的束具和穿環,也沒有再限制他的行動。
至於外面是否還有安保人員監視。蘇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即使出去了,他又能去哪裡呢?
這個世界很大,卻並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他站在別墅的二樓,透過中空向大廳望去,平時燈火通明的房子裡只有幾盞壁燈發出微弱的光亮。
外出的溫子墨還沒有回來。
蘇禦收回視線,轉身向長廊的另一頭走去。
傅哲的房門是關著的,蘇禦知道男人就在房內休息。
他站在房門口。
抓著門把的手松開又握緊,掙扎了一會,壓了下去。
臥室的門悄無聲息地推開了,房內的窗簾敞開著,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星辰,遠處山林起伏,別墅坐落在山頂上,少了都市裡的光汙染,連天幕上的星星都顯得格外地耀眼。
夜涼如水,柔和的月光泄進屋內,佇立在門口的清瘦腳踝緩緩抬起,輕輕向前邁了一步。
雪白的腳掌踏著月光走進房間。像一隻腳上踩著肉墊的小貓咪,無聲地踏入未知的領域。
蘇禦渾身沐著夜色一步一步走向臥室,身形高大的男人躺在松軟的白色大床上。
傅哲的頭迎著月光,微微偏向右側,似乎睡的很沉。
男人臉頰光潔,鼻梁高挺,胡須剃的很乾淨,閉合的雙眼少了往日的桀驁,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
他裸著上身,緞面的被子隻蓋到了小腹。
一隻手隨意地搭在腹間,露出寬闊的肩膀,和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肌。
綁著繃帶的左肩掩在陰影中,看的不是很真切。
蘇禦站在遠處,垂在身側的手指捏著自己的褲縫,咬住下唇遲疑了片刻,輕輕地走到床前。
皎潔的月光下,蘇禦的身影被拉的長長的,覆在了男人身上,俊逸的五官被遮住了大半。
蘇禦的目光落在男人肩頭的繃帶上。
他彎下身,想看得更仔細一些。
“誰!”
沙啞的聲音劃破靜謐的空氣。
傅哲突然睜眼,驟地從床上坐起身,渾身肌肉繃緊,一隻手探入枕下。
蘇禦被嚇了一跳,抽了口氣,雙手捂住胸口向後退了一大步。
男人的耳朵靈敏地捕捉到輕微的吸氣聲,凌厲的眉眼倏地轉了過來。
駭人的氣勢如出鞘的刀刃,瞬間向四周鋪開。
蘇禦的心臟砰砰直跳,後背驀地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瘦削的身子打著哆嗦,本能地抬起酸軟的腿腳一點點向後退去。
“寶貝,是你嗎?”
此時傅哲大腦才徹底清醒過來,他意識到,自己現在應該躺在家中。
能進入自己房間的只有蘇禦。
男人繃緊的身體松弛了下來,收回探入枕下的手。煞人的氣場一掃而空。
傅哲咧開嘴,滿心歡喜地笑了出來,“寶貝你來看我啦?”
“我好開心啊!”
傅哲開心地彎起眼角,像是中了什麽大獎,臉上的愉悅肉眼可見。
如果男人背後有條尾巴,現在已經開心地晃了起來。
從窒息的壓迫感中緩了過來,蘇禦捂著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臟,發現了其中的違和。
“你的眼睛怎麽了?”蘇禦輕聲詢問。
歡快的氣息凝固在空氣中,傅哲似乎想到了什麽,臉上閃過一抹慌亂。
“沒什麽。”
男人一反常態,沒有像往常那般貼著蘇禦撒嬌要好處。反倒像一個被突然查寢的小女生,站在堆滿衣服的房間裡,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就腦袋裡出了點血,壓迫到了視神經。”身上就蓋了一條被子的傅哲回應著。
男人從枕邊摸到了自己睡覺前脫掉的睡衣,一臉若無其事的往身上套。
糊成一團的視野並不能讓他分清哪裡是袖子,傅哲拿著自己的睡褲往頭上套了好幾次,最終放棄了,自暴自棄的直接搭在肩膀上。
“過幾天就好了。”傅哲努力找補。
蘇禦的嘴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無聲地走到床前,伸出一隻手,在傅哲的身前左右晃了晃。
“我看得見的,只是有些模糊。”
傅哲睜大雙眼,注意力高度集中,努力在斑駁的陰影中辨別出不斷移動的小斑點,腦袋追著蘇禦揮舞的手來回搖擺。
像極了一隻被主人捏著牛肉干逗弄的大狗。
男人很努力,可眼神終究是散的。
蘇禦收回手,沉默地佇立在床邊。
得不到回應的傅哲局促不安地坐在床上,他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對不起……” 蘇禦眨了一下眼,聲音輕不可聞。
讓你遭遇到了這樣的不幸。
可惜我沒有什麽東西能賠給你。
“什麽?”傅哲皺起眉,他沒有聽清。
這樣的蘇禦,讓男人感到了極度的不安,他有些惶恐,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麽。
蕭瑟的夜風吹拂著遠處的山林搖曳,皎潔的明月藏在了烏雲身後。
天地漸漸暗了下來。
房間裡,蘇禦的身影越發的朦朧。
快要下雨了。
“我是說……”
蘇禦抬起一雙濕紅的眼睛,嘴角勾起清淺的微笑,恍若即將消散在日暮裡的某種幻影。
可傅哲看不到這些,他的耳邊傳來蘇禦清冷的聲音,“傅哲。”
“你現在想上我嗎?”
傅哲愣住了。
他像一個即將體驗到初夜的純情小男生,整張臉漲得通紅。
“不……不”傅哲結結巴巴地拒絕著,血管裡奔湧的血液卻不聽指揮的湧向胯下。
松軟的被子頂出一個相當可觀的帳篷。
男人暗罵自己沒出息,用手把帳篷摁了下去。
就在他想再說點什麽的時候,傅哲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似乎是柔軟的布料在互相摩擦。
“吧嗒。”
傅哲呼吸一窒。
一團絲質的睡衣墜落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