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賓利,住濱江豪庭獨棟別墅,怪不得送一萬塊錢的手機眼睛眨都不眨。”
“一萬塊?”
“可不。你女兒出息了,勾搭到有錢人家的兒子,咱們全家以後的日子都好過了。”
“孩子現在還小,將來怎麽樣還不一定呢。”
“啪”的一聲傳來,坐在陽台小房間書桌前的姚寧身子顫了顫。
這個家裡,挨打的不止她,還有媽媽。
媽媽沒有再說話,只有爸爸繼續罵罵咧咧。
“閉上你的賤嘴!她小什麽小?高三了還小啊?你十七歲的時候都能跟人私奔了,小嗎?”
“你去告訴她,讓她把那個姓趙的小子穩住了,以後就算人家不娶她,做情人也不要緊,總之攀上高枝就不能松,多給她弟弟鋪鋪路……”
淚水無聲地落下,姚寧雙手捂住耳朵,趴倒在書桌上。
她回想起在學校的時候,趙屹媽媽拉著自己的手,將她和趙屹護在身後,一個人與校長、班主任、爸爸對峙,告訴他們,只要不影響學習,她不會反對這個年紀的孩子戀愛。
她說這是人生中最單純美好的年紀,不該隻被枯燥的學業侵佔。
她說她早就知道這件事,並且十分支持趙屹追求自己喜歡的女孩。
她說她相信兩個孩子,一定能夠平衡好學業與感情。
差距好大,真的好大啊。
爸爸來後,除了打人就是跟老師抬杠,趙媽媽卻可以說出那樣一番令其他三位啞口無言的話。
明明都是家長,為什麽區別會這麽大呢?
明明都是家庭,為什麽環境會相差這麽多呢?
她和趙屹,明明近在咫尺,為什麽隔著巨大的鴻溝呢?
無論家世還是自身條件,都相差懸殊。
姚寧咬著唇,滿是淚水的眼睛注視著台燈下掛著的的小木船。
電影《桃花澗》裡主人公乘坐的木船模型,是趙屹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
姚寧松開捂著耳朵的手,用指尖輕觸小船,小船立刻晃動起來,仿佛遇上了難以克服的驚濤駭浪。
“等時機成熟,不管是彩禮也好,分手補償費也罷,我一定要跟趙家多要點,到那時候,給兒子買車買房就不用愁了。哼,那死丫頭,沒想到還挺爭氣。要是真能跟姓趙的成了親家,我一定要……”
爸爸竟然還在說,他沾沾自喜的語氣讓姚寧感到反感,反胃。
她和趙屹之間的事,跟爸爸有什麽關系?他這樣的人,有什麽資格和趙媽媽那樣的人成為親家?
他們根本屬於兩個毫不相乾的世界,即使有過短暫的相交,也終究要回到自己該去的位置。
這天晚上,姚寧做了個夢。
她夢見上小學的自己,因為考了三個一百分而雀躍,蹦蹦跳跳地回到家中。
父母不在,但桌子上擺著一大盒費列羅巧克力。
那種很貴很貴的巧克力,她只在喝喜酒拿到的喜糖裡吃到過一次。
很好吃,和她曾經吃過的那些劣質巧克力完全不一樣。
於是,夢裡的小姚寧將巧克力盒的蓋子打開,拿出一粒細細品嘗。
和記憶裡一樣的味道,很甜,很香,外面有碎榛仁,被威化層包裹住的是一顆完整的榛仁。
小女孩很慢很慢地吃著,舍不得錯過一點點細節,她嘴角上揚,露出幸福的微笑表情,眯著眼睛搖頭晃腦。
她心中認定這是爸爸媽媽因為自己考試成績優異而準備的禮物。
可很快,一切都被推翻。
爸爸回到家,用看小偷的眼神怒視著小小的姚寧,一把奪走她懷裡的巧克力盒子。
“這是給你吃的嗎你就吃?!”
然後“啪”的一個耳光,將小小的她扇得腳下不穩。
快要摔倒的時候,姚寧醒了。
她木然地坐在單薄的鐵絲折疊床上,回想剛才的夢。
其實那並不是夢,那是真實發生過的,在她小學四年級的時候。
當時爸爸那種“你算什麽東西,也配吃費列羅”的眼神,至今仍是姚寧擺脫不掉的夢魘。
她想起某天被許夢恬和周悅堵在廁所,她們也是用那樣的眼神看自己。
趙屹,就是那盒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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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放學後,姚寧約趙屹到物理實驗室。
她將一個紙盒推到趙屹面前。
“是什麽?送給我的禮物?”趙屹笑得很開心。
那天老媽來學校一頓表態,反而讓他和姚寧的關系明朗化。
這幾天,他已經在籌劃和姚寧考去同一個城市,開啟甜蜜同居生活了。
那天見到她父親後,他就在內心發誓,一定會盡快將姚寧從那個披著“家庭”皮的火坑裡救出來。
他們將來會有自己的小家,他會彌補她曾經失去的幸福。
趙屹的想法得到了趙母的支持,他甚至提前跟老媽申請蜜月基金,說想在高考結束後帶姚寧出趟巴西。
他總是忘不了小姑娘看《裡約咖啡店》時,滿眼都是向往的模樣。
可他似乎太得意忘形了。
打開那個盒子,裡面躺著的一件件,都是他曾經送給她的禮物。
“趙屹,我們結束吧。”
對面傳來姚寧的聲音,嗓音平穩,口齒清晰。
趙屹卻皺起眉頭,像沒聽不懂的樣子:“姚寧,你說什麽?”
“我說,我們結束吧,你的試用期,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