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降下車窗,臉上沒多少情緒,目光淡淡地看著他,在等他主動開口說明來意。
“我把房間收拾乾淨了,被窩裡放了熱水袋,現在很暖和。”陳霖握緊手裡的手電筒,聲音壓得很輕,他想過被拒絕,心裡並沒有抱多大希望,但還是過來了。
因為,他想讓杭錦睡得舒服點。
他知道杭錦有潔癖,也知道她睡眠不好,偶爾還需要吃安眠藥才能入睡。
三年前他剛考上大學那一年的冬天,杭錦跟幾個投資人在北洋大學附近吃飯談合作,陳霖和同學們就在隔壁聚餐,杭錦去洗手間的時候正巧看見了包間裡的陳霖,便讓助理把他們那桌的菜錢付了。
那天聚餐是AA製,同學們知道陳霖付的錢,全都在微信轉了帳給他,有個別的付了現金,陳霖便出來找杭錦,想把錢還給她。杭錦那天喝得有點多,走路不太穩當,身邊的投資人全都是男性,陳霖一路跟著,直到杭錦坐進助理的車裡,他也不放心地上了車,擔心助理趁她喝醉了對她不軌。
杭錦並沒有醉得很離譜,在車上問他怎麽不回學校,聽他說要送她回家時,她扯起嘴角笑了笑,似乎說了句什麽,但陳霖沒聽清,他的眼睛裡只有女人酡紅著臉,靠在椅背上,彎著唇角淺笑的畫面。
杭錦是英氣的長相,眉宇間有著酷酷的帥氣,她很少有這樣柔和的一面,眼睛霧蒙蒙的,嫣紅的嘴唇彎起笑弧,車廂燈照出她姣好的面龐,她脫了大衣外套,松了襯衫領口,露出精致的鎖骨,還要再解紐扣時,被陳霖握住了手。
他耳根紅得厲害,按住她的手,啞著聲音說:“馬上……到家了。”
他手心很燙,隻握了那麽一下,就飛快松了手。
杭錦熱得厲害,又解了一顆紐扣,這才靠在後座用手撐著太陽穴,助理滕平在前面問她是不是頭疼,需不需要吃點藥,杭錦擺擺手,說一會回家睡覺就行。
滕平就讓陳霖翻一下包裡,把解酒藥找一顆出來。
陳霖翻了翻,沒找出解酒藥,倒是找出一瓶安眠藥,他沒有多嘴去問,找到解酒藥,這才接過滕平遞來的礦泉水,擰開瓶蓋送到杭錦面前。
杭錦從他手心接過藥丸丟進嘴裡,又仰著臉喝下一口水,水流沿著嘴角溢出,淌到了下巴,她毫無所覺地躺回椅背,陳霖大著膽子拿紙巾給她擦嘴,她沒再睜開眼,大概太累了,也或許喝了酒的神經被麻痹了,沒有察覺到。
車子停在杭錦的公寓樓下,滕平打開車門拿著大衣披在杭錦身上,伸手虛虛扶著她下車。
杭錦揮開他的手,自己慢慢悠悠地晃下車,陳霖拿著她的包跟在身後,見她快要摔倒,趕緊伸手去拉,杭錦皺著眉甩開他,嘴裡含糊地說:“別碰我。”
滕平在一旁提醒他:“杭總不喜歡別人和她有肢體接觸。”
陳霖點頭表示知道。
杭錦的公寓並不大,是個獨居的一室一廳, 離公司近,方便辦公,家裡打掃得很乾淨,滕平一進門就替杭錦脫去大衣掛在衣架上,隨後去洗手間放洗澡水,杭錦皺著眉到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大概想起陳霖還在,又給他倒了一杯。
陳霖接過水杯,見滕平還沒出來,便問杭錦:“你睡眠不好嗎?我看到你包裡有……安眠藥。”
“偶爾。”
“吃太多,對身體不好。”陳霖將水杯放下,看她撐著島台的五根手指白白細細的,視線又移到她酡紅的臉上, “以後少吃一點。”
杭錦父母和弟弟也會這樣勸她,杭錦難得吐露真心話,含糊的嗓音顯出幾分惹人心疼的柔軟:“不吃會睡不著。”
“為什麽睡不著?”陳霖問。
杭錦忽然酒醒了似的,她按了按太陽穴,轉頭看著陳霖,指了指門口:“一會讓滕平送你回去。”
那是陳霖距離杭錦最近的一次,從那以後,他再見到的杭錦都是英姿颯爽行事果決的杭總,而不是那個酡紅著臉,有些苦惱地衝他說‘不吃會睡不著’的小女生。
果不其然,杭錦拒絕了他:“不用。”
她按鍵合上車窗,陳霖用掌壓住上升的窗戶:“你一個人在車裡睡太危險了。”
窗戶升得很快,在他說話之際已經不停上升,直到把他的臉隔絕在窗外,杭錦都沒有停手,看著車窗一點一點合上,將陳霖的手指夾在最頂端。
他連縮都沒縮一下。
杭錦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骨感瘦長的手指,等了幾秒,才把車窗降下,目光淡漠地看著他:“最後一遍,我不去。”
陳霖看了她一會,目光看向前座,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顯得很有質感:“那你把車門打開,我坐前面陪你。”
“不需要。”
“那我叫那個人過來陪你。”陳霖身子壓低,整張臉湊近,濃厚的眉毛緊壓著黑白分明的眼睛,立體的輪廓線條讓他的五官呈現一種冷肅的野性。
他是認真的。
杭錦懷疑陳霖是不是故意在試探她,但對方眼底的認真又不像是在作假。
捫心自問,她相當不願意在睡前看見陸運複嘰嘰喳喳的嘴臉,對比之下,陳霖安安靜靜的待在這也影響不到她,更不可能讓已知的結果有所變化。
做不到放棄的人又何止他一個人,陸運複天天跟在她身邊,結果也還是一樣。
杭錦抬手揉了揉眉心,按下車門解鎖,衝陳霖丟下一句“別吵我”,便戴上眼罩鑽進了睡袋裡。
陳霖將車窗降下一點縫隙,方便空氣流通,隨後安安靜靜地坐在駕駛座,透過後視鏡,看向睡袋裡的杭錦,卸了妝的那張臉乾乾淨淨,皮膚白嫩,眼罩遮住了眉眼部分,只露出白皙漂亮的鼻尖和嫣紅的唇瓣。
等了許久,見杭錦呼吸均勻,似乎是睡著了,他才轉過身來,正大光明地盯著她的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