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日出是凌晨五點半看的,那會杭錦還在帳篷裡睡覺,聽到陳霖起身的動靜,便問了句:“幾點了?”
陳霖見她醒了,湊近摸了摸她的手:“五點半了,冷不冷?”
“不冷。”她將身上的毯子拿開。
陳霖又拿來外套披在她身上:“穿上,外面冷。”
杭錦有好多年沒看過日出了,對日出也沒多大興致,單純就是想滿足小孩帶她看日出的小小心願。
當她從帳篷裡出來,看見陳霖背對著她站在山頂時,她忽然覺得,這一刻的日出,比記憶裡的日出,多了點不一樣的感覺。
陳霖穿著一身黑色衝鋒衣,個高腿長的立在那,眼前是紅色日光剛剛破曉,山風冷冷拂面,雲海層層湧動,露出晨霧下的層巒疊嶂,地平線上緩緩浮起一道金色霞光。
陳霖就像他腳下的這座山一樣,沉默又穩重,堅韌又固執。
有那麽一刻,他仿佛和這座山融合到了一起,高大挺拔,且堅不可摧。
陳霖轉過身,衝她伸出手,見她盯著他的方向看個不停,微微笑著幾步走到她面前,將她的手握在掌心。
“我其實長大後,就很少來看日出了。”他牽著她,和她並肩站在山頂,聲音很低,帶著幾分寥落,“上一次看日出,還是我們一家四口。”
杭錦還從沒聽他提過他母親,隻從村長嘴裡聽過隻言片語,說陳霖母親非常能乾,人長得也漂亮,就是命不好,早早就走了,要不然現在就能享清福了。
在陳霖眼裡,全家人一起看日出,似乎就是一種圓滿,一種奢侈的幸福。
“好看嗎?”他偏頭看她。
杭錦點頭,轉過臉看著他,忽然伸手環住他的腰,抱住了他。
朝夕相處這麽久,陳霖早就知道她每一個小動作所表達的情緒,包括她此刻的舉動。
她在安慰他。
雖然沒說一個字。
陳霖閉上眼,單手將她箍在懷裡按得很緊。
這一刻,靜謐的世界裡,仿佛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下山的路上遇到工人開鑿山洞,不少山民都來幫忙,肩上挑著筐子,把裝滿石塊的筐子往下運,幾個婦人則是抱著幾個筐子,挨個發自家烙的餅。
見到杭錦和陳霖,村民們又是一通感謝,說多虧她改造崇山,說聽村長說,這樣改造完以後,大家都會來崇山玩,到時候她們賣吃的可有的賺了。
說完又給杭錦發了兩塊餅,杭錦咬了一口就沒再碰,往山下走了幾十米遠,沒旁人了,陳霖才問她:“不好吃?”
“沒你做的好吃。”她說完就見陳霖笑起來,很得意的樣子,接過她手裡沒吃完的餅放口袋裡,衝她道:“我以為你不會吃。”
他在說兩年前弟弟陳雷追出來送給杭錦的那塊蔥花雞蛋餅。
杭錦吃了一口就放在那沒吃了,等想起來的時候,已經過去好幾天了,滕平放在公司的冰箱裡,因為時間太久,早早就丟進了垃圾桶,後來她跟人應酬的時候也點過餅,但都不如陳霖做的好吃。
“吃了一口。”她避過石頭,踩著他的腳步往山下走。
陳霖在前方回頭:“那我回去做給你吃。”
杭錦折了樹枝敲了敲他的肩膀:“看路。”
“吃不吃?”他又扭頭問。
杭錦拿樹枝敲他腦袋,有點無奈的樣子:“嗯。”
他轉過頭就開始笑,樂得不行,過一會又扭頭問她:“為什麽?”
那時候,明明不願意見他的,卻吃了他做的餅。
杭錦丟了樹枝,踩著他的腳印,想了想,唇角也不自覺跟著揚起:“不知道。”
或許是因為不想讓陳雷堵在跟前。
也或許是因為,那塊餅聞著還挺香。
再或者是因為,他守了她一夜,她從那一刻,就開始對他有所改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