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透風的黑屋子陰冷靜默,塔外喧囂的北風絲毫不可聞,許願站在原地同他僵持了片刻。
沈詔身形不動,眼睛卻明顯恍惚了一瞬。
剛剛她抱上來的時候……
“夔國的金蟾,須得在陰不見光的地方取人血喂養,蟾蜍皮膚上的毒素能讓人短效產生幻覺,當然,只有一晚上而已。”
許願同他微微一笑,袖口翻飛,袖中寒光並著足下換步而至,刀鋒直指他的胸口。
“沈少主,我和你出去,你可要保我無恙離開。”
匕首上移,輕輕擦過衣袍,繡線細密的袍子霎時裂開了一口子,刀尖點在他喉頭:“走吧,讓你的人給我準備盤纏,帶我和你去沈公國的邊界。”
沈詔淡然地由著她抱住他轉過身,淬毒的寒芒抵住要害:“夔國已經全境陷落,你能去哪?”
“山高海闊,自然有我的去處。”
沈詔微微勾了勾唇,沒說什麽。
他個子太高,許願手臂舉得費勁,索性倚在他背上順著往上爬。
沈詔看著她扒拉個不停的手臂,刀鋒對著他的脖子一抖一抖,隨時有可能將他這個人質一刀封喉。
輕淡的笑意低低響起,許願涼涼瞪了下他的後腦,兩腿一夾,跨在他腰側騎住他。
“你背著我。”
“好。”
沈詔倒是順從,即便身中幻藥,還是將她背得穩穩當當,摟著她的屁股往上送了送。
寒風呼啦啦灌進許願的袖口,鼓起她單薄的衣衫,吹著她一張小臉越顯蒼白,“你的下屬在外面等麽?”
“在。沒有我同意,他們不會對你動手的。”
“最好是這樣,不然我就不保證會不會不小心手抖一下了。”
許願貼在他耳根呵笑,氣流拂過耳垂,沈詔墨色深重的眼瞳又更漆黑了點。
他背上馱著一個嬌軟的姑娘,沿著陡峭昏暗的樓梯一路下行,井中天光蒙昧,他腳下慎重,步速緩慢。
柔軟的身體貼著他的背部,似乎是怕冷,縮成一小團,還堅持伸著蒼白的腕子來脅迫他。
能甩掉,當然可以。
而且只要他用力,這個輕飄飄的身體很輕易便會失去努力保持的溫度,變成一具沒有體溫、也不會動彈的標本。
連血都不會髒他半分。
平和、自持都是表象,冰冷暴戾的才是君王。
沈詔臉色冷漠地停了下來。
隨著慣性,身後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突然歪倒在他肩膀上。
臉頰溫軟,呼吸綿長安靜。
這是,示弱?
如果她主動示弱,他沒必要殺她的,畢竟是極難找到的研究對象。
沈詔沉沉盯著前路,冷靜地想著。
……她好像很冷,其實他可以把她換到身前抱著,這樣她不用直接被寒風吹著,也依舊能將刀尖對準他,還不必這樣費勁。
可她也太沉默了,如果要和他示弱,不應該善於利用身為雌性的優勢,主動和他交流拉近距離麽……或許長年累月的離群索居讓她性格有異於常人。
那,他先開口?
既不可有主動和她搭話的意思、也不可太疾言厲色,沈詔拿捏著分寸,有些生硬地問,“你一個人,打算去哪裡?”
沒有回答。
他覺察有些不對勁,手指輕輕搭上她垂落的手腕。
昏迷了。
只是手臂還保持著肌肉動作,將匕首架在他脖頸上。
許願握刀用力,沈詔不得不用了點功夫才把她的力氣卸掉,哐啷扔掉她的匕首,提起她的身體拐到身前橫抱著。
小家夥臉上沒有血色,唇色也很淺淡,整個人輕得難以置信。她居然以這樣的身體狀況堅持了這麽久,還給他下了致幻劑,試圖挾持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