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離婚協議（8）

如果說，孩子對於江寧來說，是心中拔不掉的一根刺。
那麽對於周烈來說，又何嘗不是呢？
妊娠的危險……
雙胞胎對母體的壓力……
江寧的身體……
對於失去她的恐懼……
一點一點，都是刻進了周烈的骨髓裡的。
他藏的太好太好……以至於江寧一點都沒發現。
而如今。
江寧聽著周烈這些藏在心底裡的話。
腦海裡那些微弱的記憶，突然地變的鮮活濃重。
病房裡，她對即將到來的孩子，充滿了無限的喜悅，以至於沒有看到周烈那一句“我不要孩子”背後的沉重割舍。
在江行和周恬出生之後。
周烈對孩子們的疼愛，全都是發自肺腑的。
那樣一個父親。
真的會不想要孩子嗎？
他只是——
【因為比起孩子，我更想要的人是你，更害怕失去的人，也是你。】
江寧記得她懷孕後期，身體稍稍好了一些，肚子也一天一天的大起來。
她水腫，腰痛，下不了床。
有時候只能坐著睡覺……
那一個個晚上，都是周烈抱著她，在身後承托著她身體的重量。
安慰她，照顧她入睡……
她每一次轉身，每一次迷迷糊糊的清醒，總有人比她發現的更早，醒的更快……
或許。
那個時候的周烈，是整晚整晚的沒有合眼。
他只要閉上眼睛，恐懼的噩夢，如同毒蛇一樣緊緊纏繞著他的心口。
江寧記得她生了孩子之後，從手術室裡回到病房。
周烈的臉上沒有身為人父的喜悅，而是趴在她的身上，低俯了良久良久。
沒有出聲，也沒有動作。
他想緊緊地抱住她，卻又怕弄痛了她。
那個時候的周烈。
何嘗不是跟她一樣，在生死之間走了一遭。
躺在手術台上的江寧是幸福的，因為她為了自己的孩子，甘願舍棄生命。
但是周烈不是……
那個時候的周烈，是不是也像今天這樣紅了眼眶呢？
江寧卻不記得了。
她隻記得，麻醉褪去之後，她疼得嗚咽哭泣。
男人捧著她的臉頰，一遍一遍的輕輕摩挲，不停地說著，“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
她太疼了。
疼得沒看到周烈顫抖的模樣。
江寧猛然的被驚醒。
她的睫毛不停的顫抖，卻怎麽也不舍得閉上眼睛。
就這樣直直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她放在周烈身上的手，不知不覺，發白的手指緊緊抓住了他身上的衣服。
停滯的內心。
突然間裂開了一條縫隙，噴湧出無數的情緒。
一夕之間，江寧被卷席了。
周烈看著她湧動的瞳孔，湊近過去。
輕輕的吻。
落在江寧的眼睛上。
淡淡的溫度，燙得她心口發顫。
而男人的手指，還在輕輕的廝磨他親吻過的地方。
“阿寧，孩子的事情也是一樣……”
“我讓小行姓江，只是因為他是你用性命換來的孩子，他應該是屬於你的孩子，跟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沒有關系。”
“就如同我愛你，跟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沒有關系，是周烈愛江寧。”
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愛情。
周烈垂了垂眼，曈曨微微往下著
他也在這個時候，胸膛無聲的沉沉起伏了一下。
報恩……
孩子……
戳在江寧心裡的刺，他親手一根一根的拔出來。
但是最終，這些問題的症結點，還在他們的感情之上。
他的腦海裡，到現在還是江寧心碎又破裂的那一聲，“……是你不愛我……”。
“阿寧，我們的相遇，的確是因為爸爸將我帶到了這個家……”
“你不知道我有多麽的感激這件事，若不是如此，我這一輩子都恐怕也不會認識你……”
“不認識你，我就不會知道，原來我可以這麽的深愛一個人……”
“阿寧，難道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嗎？”
“我真的，真的，很愛你。”
告白，一句一句。
江寧的耳朵裡，腦海裡，胸腔裡，被填得滿滿的。
讓她無所適從。
又讓她失控的心跳。
周烈愛江寧？
這是真的嗎？
她的眼中，閃過如同跟螢火蟲一樣的星火，卻又在疑惑的徘徊。
她太想要，卻又太緊張。
那樣的小心翼翼，怕是一個玻璃的五彩幻夢，一碰就碎。
柔軟的唇瓣，輕輕動了動。
發出一個微小的聲音。
“我……”
江寧沒能繼續說出後面的話，因為她被周烈給重重的堵住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