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離婚協議（4）

江寧記得那一天發生的所有事情。
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江海，走廊上緊緊握著她手的周烈，以及樓梯安全門後面，秦念說的每一句話。
這些年來，這些事情。
在江寧的腦海裡一遍一遍的浮現。
沒有因為時間的推移而變模糊，反而越來越清楚。
一切全都歷歷在目。
無聲的指責著她的自私。
是她當時那個結婚的決定，才把周烈困在了這個小縣城裡。
將他原本應該熠熠生輝的人生，變成了如今灰頭土臉的模樣。
這個男人……
他本應該跟現在的秦念一樣……
是她怎麽也無法覬覦的對象。
江寧心底裡的這一份自責，一直蝕骨灼心，讓她在看似平靜的婚姻生活之下，痛苦掙扎。
周烈對她越好。
她越不舍的放手……越是愧疚……
江寧的心裡，一直如此反覆掙扎著。
而現在——
周烈卻告訴她不是報恩。
怎麽可能不是？！
江寧顫抖著眼眸，發紅的眼眶裡，怔怔地看著周烈。
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時候，眼淚已經先掉了下來。
透明的淚水，掛在她蒼白的臉頰上。
周烈看著此時的江寧，恨不得能伸手抹去她的淚水。
將她憔悴顫抖的身影，緊緊地抱進懷裡。
“阿寧，你聽我說——”
然而。
他只不過是剛出了聲，原本坐著的江寧，突然地站了起來。
椅子摩擦地面，發出尖銳的響聲。
從她情緒失控，對這周烈嘶吼出那些話開始，她的全身都是緊繃的。
就像是拉緊的弓弦。
只要周烈往上面施加一點點力量，江寧隨時可能崩裂。
她顯得激動，卻又失神。
壓抑了這麽多年的情緒想要爆發出來，卻又找不到突破口。
周烈神情凝重，擔憂地看著這樣的江寧。
她不停地來回踱步，看了看這個房間，又看了看周烈，突然地走向了衣櫃。
江寧打開櫃門，將裡面的東西，雙手緊抓著，扔在了周烈面前。
她宛若受傷的小獸，一邊顫抖，一邊低啞的嘶吼。
“我不喜歡！我不喜歡這些東西！”
“一點也不喜歡，全都不喜歡！”
“周烈，你有跟我說一句實話嗎？這些衣服值多少錢？！”
那一件一件，被江寧扔出來的，並不是周烈的衣服，而是江寧的。
從精良的做工，到質地上層的面料。
都無聲透露著這些衣服的價值不菲。
它們是應該被擺在明亮的櫥櫃裡，等待精致的貴婦挑選，帶回家裡昂貴的衣帽間裡。
而不是出現在她閉塞的小衣櫥裡，擁擠的變形，看不出昂貴的模樣。
咚！
有一個東西， 被扔在了周烈的面前。
那些原本是放在江寧梳妝台上的首飾項鏈，如今被她整整齊齊的收了起來，裝在一個袋子裡。
江寧緊緊咬著下唇，不斷的壓抑著呼吸，盡量讓她的聲音顯得平靜一些。
她並不想跟周烈最後離婚的時候，變得那樣歇斯底裡。
可是在周烈的眼中，他只是看到了一個破碎的江寧。
她一邊掉著眼淚，一邊嗚咽的悲鳴。
“周烈，你知道阿清一個月多少工資嗎？她接了我原本在超市的工作，可是她一年的收入，都買不起你送我的一條手鏈！”
“你跟我說，這只是你隨便買的，是假的……我也跟阿清說，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那只是幾百塊錢，就能隨隨便便買到的東西！”
“……好累。阿烈，我為了騙自己，真的好累……”
不僅是衣服，首飾……
這個家裡，還有許許多多的秘密。
她不是不知道，她是裝作不知道，然後欺騙自己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江寧用了盡全身的力氣，無力的雙腿往後退了幾步。
周烈急忙的伸手，想要扶住江寧。
但是江寧踉蹌著，後背靠在牆壁上，避開了周烈的手，稍稍的站穩。
她深深的喘著氣，痛苦地閉了閉眼。
“周烈，我也不喜歡你的電腦……不喜歡你的那些書……”
“每次你在書房的時候……我總覺得的這個屋子裡沒有你……或者說，你不應該跟在這裡……”
“還來得及的……你才三十五歲……一切還可以再開始……我放你走……阿烈，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