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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照良宵(女師男徒H)》【回憶篇】順應心意
故事自然是有的,只不過眼下誰也沒心思去敘這份舊。

早在琴音停止時,櫻招的神智已經完全恢復清明。變為劍靈的刑天,能爆發出多強的威力,全靠主人力量的強弱。此前主仆二人被殺陣攝住了心神,束手束腳地被壓製得憋屈無比。

而當櫻招出劍不再猶豫後,那只會躲在七弦琴後裝神弄鬼的十三雀便再不是她的對手。她的劍術本就變幻莫測,招招都有攪動天地之勢,如今更是浴日滔星,無懈可擊。

而十三雀為護著那把當作陣眼的琴,只能縱身一躍,拿著一把不知是何骨頭做的笛前來應戰。

他體內的心魔對站在陣外虎視眈眈的魔尊懼怕無比,原本催動起來毫無障礙的魔氣竟發生了些微凝滯,豎成直線的魔瞳不安地在眼眶中轉動。

十三雀隻得閃身捂住眼睛對其進行安撫。

大能過招時,一招都不能踏錯。

十三雀隻一招不慎,而後便左支右絀,再也抵擋不住櫻招的攻勢。

陣眼處那張琴被櫻招一劍劈開,魔修自覺大勢已去,捏著一枚傳送符欲逃。站在殺陣外一直未再出手的魔尊卻突然降下來一個困陣,兜頭將他罩在其中。

殺陣已破,四周恢復成荒涼的模樣,寂寂空山中怨氣盡收,唯見幾隻膽大的烏鴉在嘎嘎叫。

賀蘭舒急急奔至十三雀身前,將他腰間裝著妹妹魂魄的琉璃瓶解下,鄭重將其交至隊伍中一名金丹期的修士。那人隨即領命,踏著劍便直往回趕。

而櫻招在破陣之後,已經完全脫力,她將刑天插在地上勉強支撐住身體,望著那張殘破的七弦琴和圍繞在四周用人皮與頭骨做成的樂器,有些愣神。

受傷的右手血流如柱,順著手背往下漫至刑天劍身。那劍靈的確十分嗜血,澆灌其上的血越多,他便越是光華璀璨。

方才她戰至酣處,根本分不出神來查看自己究竟受了幾處傷,也根本感覺不到疼痛,現下一切皆已結束,她才終於疼得開始發抖。

一隻溫熱的大掌覆上她的手背,強行將正在嗜血的刑天從她手中摘下。劍柄被他握住,錚然入鞘。

只是那入鞘聲聽起來帶著些怒意。

櫻招不明所以地回頭,正欲好好看看他的臉,卻只看到一張獸紋面具與一道精巧的下頜線。

她毫無顧忌地屈指彈了彈他的面具,問道:“怎麽了?”

脾氣實在不算好的魔尊大人耐著性子這樣回道:“那劍靈,它該死。”

噢,的確是該死,若不是它讓她毫無準備,她也不至於受這麽大一通傷,流了這麽多血。

所以人是不能意識到自己已經安全了對嗎?

當手被斬蒼握住時,她突然覺得自己好累,眼睛再看不到別的東西,只能看到他頭頂上裝飾著的幾顆星子,一閃一閃的,交錯著織成一片網,將她的心神捕捉了進去。

她又在他面前暈倒了。

*

櫻招暈得不太安穩。

睡夢中看到的仍是殺陣中那片骷髏若嶺、骸骨如林【注】的景象。她走不出來,只能將刑天喚出來罵。

罵到對方一聲不吭之後,她才有些木然地問道:“當年姑射神女的蒹葭,也是這般殘忍嗎?”

顯出無頭真身的刑天,坐在她旁邊沉沉道:“比這更殘忍。”

“可神佛不都是慈悲為懷嗎?”

“慈悲?”刑天冷笑一聲,“我們對自己當然慈悲,可除了得道之人外,其余任何,對我們來說,皆是奴隸與芻狗,螻蟻而已。既是螻蟻,又有什麽不能拿來做笛做鼓的呢?”

就這樣默了一會兒,他又說道:“本尊生前造了太多殺孽,所以被蒹葭困住時,幾乎走火入魔,完全無法自控,更別說破陣了。罷了,既然你今日了了本尊一樁執念,我也甘心認你這個主人。反正,修士之命,再長也不過幾百年而已,等你身死之後,本尊再去尋自由吧。”

櫻招:“我謝謝你,現在就咒我死。”

刑天:“不謝。”

她憤而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睡在一處華美的床帳內。屋裡的燭火朦朧一團,有道身影坐在她床榻旁,正俯身望著她。

“醒了?”

似曾相識的問話讓她愣了愣,只是這次魔尊問話的語氣比起上次來溫柔了不少。

雖然這次照樣是她在給他添麻煩。

此時房間內只有他二人,斬蒼已經將面具摘下,露出那張不願意被太多人窺見的臉。二人無聲對視了良久,像是對方眼睛裡有什麽屬於自己的重要物品,一時間誰也沒有率先棄守。

窗外傳來一陣毫無秩序的蟲鳴,正如此刻對視的二人毫無秩序的心跳。

“你又替我療傷了?”櫻招剛剛蘇醒,眼睛睜得有點累,於是借著眨眼的檔口敗下陣來。

她舉起受傷的胳膊,發現那裡已經恢復了光潔,看起來像是從來沒有被劃破一般,身上的衣物被施了清潔咒,滿身血汙也已經被咒語洗淨。

“嗯。”斬蒼點點頭。

他見她伸手摸了摸床榻,像是在找什麽東西,便提醒道:“你的劍被我拿到院子裡,用從極淵的寒冰凍著,那劍靈太不老實,須得吃點苦頭。”

“噢……”櫻招覺得他做得好,那劍靈是得受點教訓。

“有用嗎?”她很好奇。

“有用。”

“那便好。”

二人就這樣漫無目的地閑扯了幾句,斬蒼突然說道:“那魔修已經被我關起來了,失了魂魄的那人如今情況還算穩定,我們正處在賀蘭氏準備的一處別院中,今夜跟著一起上山之人都是她們的家兵,口風嚴實,你暈了大概兩個時辰……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他以為,自櫻招回中土後,他的生活便會回歸原狀的。

睜開眼再看不到那個聒噪生動的身影,每天按部就班地坐在魔尊的位置上,面對著同樣的部下,處理著同樣的事務。幾十年來一直是如此,他感到習慣且安心。

對於那顆曾經失控過的心,他不再覺得無能為力。

縱使將她的畫像做成小人,還私下遣人去尋《蒹葭》的消息,這種種行為說來總有些自欺欺人,但那不重要。

可是現在,他好像已經完全無法再自欺欺人了。

她太不讓人省心,一個沒看好就讓自己陷入這般險境。他若是今天沒有趕到,他相信她最終肯定能找到辦法來應對,只是,只是,他會無法原諒自己。

終於嘗到苦果的魔尊決定順應自己心意一次,像夏有涼風冬有雪,櫻招於他,是無論晴天落雨一想到就會心臟抽搐的存在。

於是他緩緩俯下身子,正打算伸手捧住她的腦袋。櫻招卻轉了轉眼睛,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嗯,我還想問問你,我後肩上那條疤,是被你消除的嗎?”

這個問題困擾她很久了,她真的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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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骷髏若嶺,骸骨如林,摘自《西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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