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這句話時,正仰著面龐看向他。
小巧而明麗的臉,眼裡印著螢火蟲的微光。
蹩腳的謊言化作一張一戳即破的捕蟲網將他兜頭罩住,斬蒼低下頭,輕歎了一口氣,然後順從地傾下身,將她打橫抱起。
闊大的胸膛貼近櫻招的面頰,清新的木香兜頭朝她罩過來。驟然騰空的感覺令她像溺了水一般無法呼吸,臉燒得厲害。
她沒想到他真的會過來抱她,嗓子像失了語,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斬蒼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隻默默地往屋舍走。她這樣被他抱著,都沒有晃動感,四平八穩的。
眼睛一時看他胸前的紋繡,一時又去看他的下頜,不知道究竟要落在哪裡好。
他斂著眼睫瞥她一眼,正對上她轉來轉去的眼神,又立馬輕飄飄地移開。
櫻招卻像發現了什麽好玩的東西,指著他左眼眼皮道:“咦!我才發現,你眨眼的時候,眼皮上有一顆痣欸!不過要隔……這麽近才能看到!”
那顆痣太小了,睜眼時便藏進眼皮裡,他這樣垂眸看她,剛好可以看見。不過光線太過昏暗,她仍舊看不真切。
注意力的轉移令她過快的心跳漸漸平複下來,她定了定神,又接著問他:“你能不能閉一下眼睛讓我看得更清楚一點?”
腿彎處的臂膀緊了緊,隔著衣服發出源源不斷的熱度,櫻招的大腿根部奇異地哆嗦了一下,連同腳趾一起,都在悄悄地顫抖。
“櫻招姑娘,”斬蒼終於舍得開口,“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真的很會得寸進尺?”
當然有,但人與人相處不就講究個此消彼長?她不信有人面對著他時,不會想要得到更多。可究竟要多到什麽程度,她卻想不明白,就如同雙腿之間顫顫的感覺令她心悸一樣,她同樣不知道那裡究竟需要些什麽。
“那我走路走不了,眼睛沒處瞟,可不是只能盯著你看嘛!”最終她也只能這樣繼續得寸進尺下去,卻是用央求的口吻看向他,“你就閉一下,一下就好!”
斬蒼不喜歡櫻招這樣看他,他也不喜歡她老是對著他說話。
隨手救下的小動物是不需要說話的,它們只需要他高興時逗一逗,不高興時就可以扔到一邊放著不管。
而不是像這樣,試圖佔據他全部的精力。
櫻招對著他說話時,紅紅的一截舌尖會在齒間若隱若現,他看著總會有些心慌意亂。
於是乾脆停下腳步,閉上眼睛任她打量。
耳畔蟲聲唧唧,格外噪耳。懷中的女子特地放輕了呼吸,似乎悄悄湊近了一點。她身上的味道逼近他的鼻尖,又令他產生了一種自己被網住的錯覺。
“看夠了沒有?”他忍不住出聲催促。
“夠是夠了,但是吧,我有一個問題……”
又是沒完沒了的問題,斬蒼睜眼盯住她,示意她有話快說。
“就是,那個……”櫻招結巴起來,“除了我,你還會不會給別人看啊?我是說,這顆痣。”
她究竟想問什麽,沒頭沒尾的,他沒事湊別人面前給別人看眼皮上的痣幹什麽?
“……我不會在別人面前閉眼睛。”他這樣說道。
她突然恍然大悟:“噢,對!你這種魔頭,肯定很多人想殺了你替天行道,那你在別人面前閉眼睛是會死的對不對!”
“你是不是想下來自己走?”
“不不不,我腿疼,還是你抱著我走吧,辛苦你了。”察覺到斬蒼的臉色開始不善,她及時閉了嘴。
竹林到屋舍的距離實在太近,沒幾句話的功夫就到了。
進房之後,房內的明珠在法陣的作用下漸次亮起,柔柔地照在斬蒼高高的鼻梁上。流暢又漂亮的下頜線被柔光照成了蜜色,縮在他懷裡的櫻招仿佛被蜜糖包裹,手腳都陷進去,爬不出來。
斬蒼走到矮榻旁,彎腰將她放下。圍困住她的兩條臂膀毫不留戀地松開,她捏緊雙手,沒來由地有些不開心。
指甲陷進掌心,她低著頭,一句“謝謝”置在舌尖,還未說出口,便看見斬蒼蹲下來,指著她的右腳問道:“還不處理一下嗎?”
他蹲著都很高大,肩膀寬闊,像是能將她蓋住。
沉浸在混亂思緒中的櫻招沒能第一時間留意到斬蒼的問話,直到他又重複問了一遍,她才欲蓋彌彰地將右腳往回縮了縮。
“我等下自己……”話說到一半,她突然頓住。
她傷的,明明是左腳來著。
斬蒼卻故意指著她的右腳……是發現她騙他了嗎?
抬頭對上他一臉了然的神情,她突然有些惱羞成怒,忘記了是她自己先撒的謊,而對方只是順著她的意思將她抱起而已。
“你——”
斬蒼才說了一個字,她便渾身血液上湧,像隻炸了毛的貓,蹭地一下瞪向他。
不想聽見任何揶揄的話,她揪住他的衣襟對著他張開的嘴唇直接吻了上去。
她的動作太快太突然,斬蒼反應過來時,一雙溫軟的唇已經貼上了他的唇角。
滿院子的蟲鳴聲突然像是被誰掐掉,消失了個徹底,月光固守在窗口,閃著幽白冷光。
夜風凝結的晚上,聒耳的噪聲全都不見,只有兩道紊亂的心跳在寂夜中回響。
斬蒼不會用“受驚過度”來解釋自己為什麽下意識便開啟了時間暫停技能,他只是……只是有些不知所措。
呆立在原地的魔尊瞳孔猶在震動,而唇角那片溫熱的觸感始終未離開,即使那雙唇的主人早已陷入了沉睡。
她的鼻息直直地噴灑在他臉上,與他呼吸交纏。
應該要將她推開的,可他的手卻在她要栽倒的瞬間一把將她扶住,手指不聽使喚地立刻扣緊,將她的雙肩固定在原處,連同那雙湊近的唇一起,沒有挪動半分。
香甜的氣息將他環繞住,他愣神了片刻,突然扶著櫻招的肩膀將她輕輕拉開。
闔上雙眼、無知無覺的女子身肢柔軟,揪住他衣襟的手脫力一般往下掉。卻在下一刻,被人重新捉住腕子,搭上了後頸。
“櫻招姑娘。”斬蒼聽見自己的聲音異常的鎮靜。
也對,他本就該這般鎮靜,而不是一對上她的眼神就招架不住。
寶石般的瞳孔中輝映著明珠的柔光,卻像脫離了意志一般冰冷得可怕。魔尊眨了眨眼,慢條斯理地摸了摸櫻招的臉。
鼻息湊近,他將拇指摁上她的下唇,輕輕地將她的唇瓣掰開。
他看著她齒間那截說話時老是會吸引他全部注意力的舌尖,閉眼吻了上去。
“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