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生下了一個很健康的女孩。
小娃娃的哭聲可嘹亮了,扯著嗓子哭得小臉通紅,清珠幫忙把她放在水盆子裡洗去血汙,又包進繈褓裡。
在這個過程中,聽心一直緊握著妻子的手,視線一刻也不曾離開。
妖與人結合誕下的女嬰確有不凡之處,她的耳朵尖尖生著孱弱的白色鳥羽,半睜開的眼睛也光華流轉。
看起來婉娘是知道聽心身份的,對於孩子的異樣之處,她沒有半分吃驚與嫌惡,反倒疼愛非常,不住地親著半妖嬰兒柔軟的小臉。
“這些一處,等她長大後,習得法術,就會自行隱去的。”聽心寬慰她。
但婉娘卻不在意地抬頭看著他,笑了笑說:“為什麽要隱去呢?那是你和我的痕跡,多麽神奇。”
“我接受你,也接受你給我的全部,你看她,多可愛啊。”
“婉娘……”聽心動容,眼眶隱隱濕潤。
天地雨流如狂,雷聲湧動。
清珠擔憂地看向窗外,玄霄還在外面嗎,他會不會被雨淋濕。
但雨下得這樣大,玄霄現在在不在門外,她都是看不到的。
清珠忽地覺出怪異之處,這雨落得怎麽這樣急?這雷聲怎的如此駭人?裹挾著攝人的威天之勢,仿佛要打碎某人的脊梁骨。
“天劫來了。”聽心望著窗外,喃喃自語。
“什麽?”清珠怔然地看著他。
一道驚雷撕破夜幕,照得聽心雙眼灼灼發亮。
他道:“傳聞中,妖與人結合,所誕下的是不論之子。天道不承認這樣的降生,會劈下天雷懲罰。”
清珠驀地睜大雙眸。
清珠不是沒經歷過天雷,她生出靈智時被劈過一回,化形時又被劈過一回,蓋因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每一次都是九死一生。
但剛出生的小生命怎麽可能承受得了天雷的傾軋?
婉娘和剛出生的小姑娘沒溫存多久,忽然見久未相逢的丈夫起身,推開門迎著雨走了出去。
女人神秘的直覺讓她忽然預感到,這或許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面。
她一手抱著孩子,一手趁在桌上,身子往前探,哀哀戚戚地呼喚道:“夫君!”
聽心修長的背影在門前定格。
他沒有回頭,只因一旦回頭,再永別會更心如刀割。
清珠剛反應過來,他已經化為白鳥在雨幕中振翅飛遠。
白鳥身上妖冶的紅光浮現,妖氣牽引著磅礴的雷雲,往遠處的郊野飛去。
清珠追了兩步,卻又停下來。
舍棄自己的性命換女兒無憂,聽心必然是下了及其堅定的決心。就算她追上去,也改變不了什麽。
清珠明白這個道理,卻忍不住垂頭喪氣。
一把傘移到她上方,遮住了連綿的急雨。
清珠轉過頭,看見玄霄蹙眉思索的俊美面容。
良久,他才緩聲說道:“沒想到妖物也可以如此有情有義。”
清珠默默靠在他的肩頭,她的頭髮被雨淋濕,往下滴水,把玄霄的肩頭都染濕了。但玄霄難得沒有推開她。
似乎是預感到父親的遭遇,大敞的柴扉中傳出嬰兒尖銳的啼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