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很少禦劍，一是白日裡禦劍飛行太過矚目；二是神劍有靈，要鬧脾氣。

但眼下情況緊急，顧不得那麽多。

龍泉劍飛在高空，呼呼冷風刮得清珠臉疼，她轉了個頭，把臉埋在玄霄的臂彎裡。

片刻後，又覺禦劍而飛的感受很是新奇，忍不住在玄霄懷中探了個腦袋出來，俯瞰下方河川。

月光安靜明亮，婺水宛若玉帶般靜靜蜿蜒在蒼翠的群山之間，雲霧繚繞，桃源鄉的桃林像一片盛開的粉色海洋，覆蓋在玉帶和蒼翠之間。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美不勝收。

半盞茶功夫，二人抵達南山腳下的長生泉。

長生泉設立在一處漢白玉雕琢的破敗法壇上，上遊是一處瀑布，或許是活水不斷的緣故，長生泉內的泉水十分澄澈。

玄霄放下她時，清珠在一瞬察覺到了他的氣息不穩。

還沒反應過來時，她被玄霄堵在牆壁上，親了一記。

軟唇相貼，細細磨蹭，今天的吻似乎格外溫柔繾綣些……清珠剛這麽想，男人的舌頭就探了進來，吮吸著她的軟舌吻得氣喘籲籲，天昏地暗。

清珠被放開時，腦袋都是懵的。

“是蛇毒發作。”玄霄低聲解釋了一句。

清珠舔了舔嘴唇被他咬得破皮的那一小塊，分外委屈地哦了一聲。就算是蛇毒發作，需要她的體液解蛇毒，玄霄有必要這麽凶狠地親她嗎？

玄霄心中暗自著惱。

蛇毒發作只是借口，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當抱著清珠時，鼻端不斷捕捉到她秀發的清香，竟然不受克制地產生了深吻下去的念頭。他素來是對自己自製力引以為傲的人，眼下隻為自己的失態感到不可思議。

如果不是他確認自己狀態正常，簡直都要忍不住懷疑是清珠對他下了媚術。

他面無表情地平複著自己的心情，撥弄著藤蔓，從掩映的蒼翠中找到了一處機關，運用法力按下。

祭壇上的龐大石磚緩緩移動起來，經年的青苔伴隨著石灰簌簌落下，出現了一道隱蔽的暗門。

清珠走到長生泉邊觀察，想找找是否有傳聞中七色的錦鯉，但長生泉太大了，不斷衝刷的瀑布也使得泉底的景色看不分明。

泉水周圍水霧很足，但清珠卻在水霧中捕捉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腥味。

……她還是條沒有化為人身的小白蛇的時候，常常在池塘旁邊捕食蟾蜍，就是這個味道。

玄霄一心系在陵墓中，對長生泉並不關注，一抬眼注意到遠處似乎有一道人影接近。於是拽了她一把，將她拉入暗道。

茂盛的藤蔓垂落下來，如一道珠簾將兩人的身影擋住。

玄霄撥開藤蔓看了眼，語氣微頓：“是白天那家客棧的跑堂。”

暗道狹窄，玄霄又高大，佔據了大部分空間，清珠跟他擠在一起，都感到他堅硬的胸膛把自己胸前的高聳壓得疼了。

清珠抽了抽鼻子，冷冷的檀香在鼻尖繚繞，是玄霄身上特有的氣息，雖然冷冰冰的，但讓人很有安全感。

店小二跋山涉水來到長生泉前，擦了擦額頭汗珠，用隨身的竹筒舀了一杓泉水。

他的神色似乎有些遲疑，但猶豫片刻，還是咬牙一仰頭，將泉水咕咚咕咚喝了。

喝完之後，他擦了擦嘴，再掀開衣袖，手上的瘡疤竟然肉眼可見地好了很多。

他喜得撲進泉水中大喝特喝，直到喝得肚子圓滾滾，再也裝不下，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此處。

清珠有幾分詫異，沒想到傳說是真的，長生泉真有如此功效？

“走吧。”玄霄道。

他從懷中掏出一隻火折子吹燃，昏黃的燭火照亮一小片空間。

仿佛經常有人出入似的，暗道整潔得不同尋常。兩邊的牆壁雕刻著繁複的花紋，清珠留神看了看，似乎講的是一個家族的發展史。

這個家族從上古時期便奉上神之命降妖除魔，鎮壓天下妖邪。國號更迭，王朝換代，他們卻能憑借自己的實力，盛寵不衰，繁盛至今。

“玄霄，這壁畫是……”清珠輕聲問道。

玄霄轉過頭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刻在我家的陵墓裡，自然是我家的歷史。”

真是驚人，如果壁畫描述屬實，玄家的歷史至少有三千年了。

從上古時期的顓頊舊部，到漢朝魏晉的臥虎司隸，乃至南北兩朝的鎮妖司，玄氏族人在保衛天下安寧上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

他們是一隻無形的大手，默默校正著歷史的走向，使之從脫軌的道路重歸正途。

在這個龐然大物面前，只有五百年修行的清珠就像蟲豸一樣渺小。

清珠的思緒有些飄忽，想到了當年被關押在玄家的那段日子。

當年清靈勾搭廟裡的年輕和尚，被人家師父找上門來，清珠為了救她被捉走，輾轉反覆被押送到了玄家。

玄家把她在妖獄中關了許久，說要處置她卻沒有了後續，當時清珠沒琢磨明白原因，現在卻忽然想通——也許僅僅只是忘了而已。

她在妖獄中，第一次見到的玄霄。

當時他穿一件錦光綢的袍子，才七八歲，臉蛋跟雪團子似的軟糯可愛，從入口走下來，想撿他不小心掉進妖獄的皮球。

但很不湊巧的是，那隻皮球滾進了牢獄深處，那裡是陽光都照不進的黑暗，黑暗中亮起無數雙紅瞳，粗礫沙啞的低笑不懷好意地響起。

“玄家小少爺，快來，你的皮球在我們這裡。”

玄霄小時候性格並不像現在這樣冷漠，被一群妖邪哄騙著，懵懂地往裡走。

但裡面的妖魔根本沒有皮球，只有險惡的垂涎之心。

清珠看不下去了，尾巴卷了滾進角落的皮球遞給他。

“小東西，停下。”

小少爺看見一條雪白的蛇尾裹著蛇尾，探到了自己面前。

他一抬頭，一個出奇美豔的姐姐出現在他視線裡。

姐姐只有上身是人形，下身是條盤踞起來的蛇尾，語氣軟綿綿地勸道：“給你皮球，不要再往裡走啦。”

小少爺接過皮球，臉蛋忽然一紅，一句話不說就跑了出去。

清珠以為事情到此結束，結果從那之後，小少爺就很愛來找她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