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重山看重章言之,看重到必須要將他親手斬殺的地步。
多虧了章公子當年那一場圍殺,讓他領會到原來所得非所求才是人間至苦。
如今他所求之人隻窩在他懷裡,仰面看著他。微紅的臉龐抬起來時,是幾日之間被他努力捧回來的矜貴模樣。
謝重山目光落在謝瓊唇上,有些不舍道:“親親我,我今日就要走。”
謝瓊眼睛睜圓。雖已料到,但仍有些失落和詫異。她皺著眉,踮腳在謝重山頰上親了親。
“你走吧,走得越早越好,反正我不會想你,阿珠也不會想你。我們······我們都不想你。” 她嘴上這麽說,手卻已經摟緊了謝重山的腰。眼瞧著男子眉眼沉鬱下來,又微笑著改口:“好吧,騙你的。阿珠肯定想你,我也肯定會很想你的,所以你必須早點回來。再有月余就是我的生辰。前幾年你都錯過了,這次一定不許再錯過。”
謝重山重重點頭。“月余罷了。如無意外,半月之內我便能攻下上陽城。你平日要是閑在府中無聊,不妨給羅朱那邊寫寫信。前幾日我請他牽製遼地守軍時,他來信說卓依很掛念你。”
小胡姬卓依最後還是在羅朱成為羌胡王的那日,如願嫁作了他的王妃。
婚後的羅朱陛下仍然別扭的很,一邊理所應當地受著小胡姬的討好,一邊又因為婚前那點兒破事對著她忽冷忽熱。
等到小胡姬終於氣餒,決心隻做個稱職的王妃,他又眼巴巴跑過來,問她為何不再日日派人送來湯水來,是想惡待死他這個夫君,另嫁他人嗎?
小胡姬漢字寫得不好。
信上歪歪扭扭的字跡卻極生動地表達出了她對初成婚時羅朱陛下的憤怒。
喝了她的湯水又說不好喝,不送了又要怪罪。這不是折騰人是什麽?
謝瓊隻翻著信紙啞然失笑,這就是他們之間的閨房情趣啊。
謝重山那日說要走就真的走了。
他隻帶走了瓊州城外的一萬兵馬,剩余的一萬留守瓊州。護著瓊州,護著華府,也護著他留在華府中的妻女。
臨行時他俯身抱住謝瓊,對她承諾,等他攻下上陽城,再取遼地就是易如反掌的事。至此之後,南陽王軍便能隔著漳河天險,與崔氏把持的二十州對峙。終有一日,他會幫她完成所有的心願。
立了誓,謝重山這就遠去了春山之外的上陽城。
謝瓊不過幾日便收到了小胡姬的信。
一封信看到最後,小胡姬又誇耀起自己的智謀,說她雖沒有一張絕色的皮囊,卻諳熟禦夫之道,就算羅朱初時並不愛慕她,如今也有了一時半刻見不到她就要尋過來的習慣。
至於究竟是習慣還是愛重,謝瓊著實好好斟酌了一番。
她只在提筆時先謝過小胡姬,謝她肯出馬求阿緹舍將軍駐守燕敢城,張了聲勢,牽製住了遼地守軍。
再想繼續落筆,屋室外就又傳來孩子急促的叫喊聲。
阿珠跑進屋子,照舊驚起了一眾嬌柔如雲的侍女,卻並未再去推那囚著白孔雀的銅絲籠。隻握著脖子上的哨笛對著謝瓊含淚道。
“阿娘,阿寶不見了。”
謝重山送的哨笛,喚來的鷹自然就是赤腹青眼鷹阿寶。
當年它被放歸到西北大漠,與天爭自由。誰知後來兜兜轉轉,竟又被謝重山尋回身邊,跟著他一起入陣衝殺,立下不少戰功。只是這次攻城,謝重山並未帶走阿寶,只是留它陪著阿珠。
阿珠在華府的孩子堆裡已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她嫌姐姐妹妹們吵鬧幼稚,又嫌兄長們木訥膽小。
這孩子有了阿爹阿娘,身邊倒仍然和從前一樣寂寞。不過她一向擅長給自己找樂子。見到了阿寶,就覬覦上了它的尾羽。
惹得阿寶一個堂堂的鷹將軍,被逼得像隻膽小的燕雀,不敢落地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