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清楚點,怎麽不見了,是不是你又去拔它的毛,把它嚇跑了?”
謝瓊起身先替阿珠擦眼淚。
孩子卻急得隻搖頭,“我今天只是跟阿寶在園子裡玩,並沒想要拔它尾羽。可誰知道天上忽然飛來兩隻大鷹,同阿寶一般模樣。它們要叼我,阿寶就去啄它們,結果兩隻大鷹和阿寶纏鬥,一路往天上飛。我爬到假山上,也只能看到阿寶被那兩隻大鷹追著逃往城西的林子去了。”
長得和阿寶差不多模樣,恐怕那兩隻鷹也是青眼赤腹鷹。青眼赤腹鷹成年後翼展極長,叼走個成年男子都不在話下。若非阿寶,阿珠能否哭著回來找她都說不好。
謝瓊心中一沉,眼皮跳了跳,莫名想到當年遼州城中章言之一心求購赤腹鷹的事。
“阿娘,怎麽辦,阿寶會不會被啄死?它可是阿爹才送給我······”
阿珠自己抬手抹淚,顯然是真的揪心,小臉都皺到了一起。
謝瓊垂目,輕撫她的發頂,柔聲安慰,“別怕,阿娘馬上著人去找阿寶,一定把它平安帶回來。”
“那我也要去,林子那麽大,阿寶只有聽到我的哨笛聲才會下來。”
阿珠咬牙擦乾淚,死死握著手中哨笛。
戰場上謝重山是用哨笛給阿寶下令的,後來他便將哨笛送給了阿珠。
也不是任何人吹了這哨笛都能喚來阿寶。除了謝重山,也就只有謝瓊和阿珠能用它將阿寶喚回來。
想起當年的事,謝瓊越發確信那兩隻大鷹就是衝著她和阿珠來的,更不肯讓阿珠出去冒險。
可阿寶也不能不救。
她隻命人傳消息給瓊州城內的烏甲軍將領,請他們在城西警戒布防,搜尋可疑之人。自己則又取了哨笛,點了華府的三百私兵浩浩湯湯朝著城西而去。
謝瓊走之前還對著阿珠許諾,答應她一定將阿寶平安無事地給帶回來。
然後······然後謝瓊就食言了。
瓊州城中的烏甲軍守衛森嚴無匹,華家三百私兵也並非等閑之輩。城外還駐守著一萬烏甲軍,遼州章家的人要是敢混進來,就只有找死的份兒。
然而世上不怕死的人今日聚在了一起。
找死的人就埋伏在華府之外,見著繡鸞車駕出府便衝了過來,不為殺人不為劫人,就只為了攪亂華府私兵的陣勢。
為首的死士從懷中抽出馴鷹的哨笛。尖利刺耳的聲音一響起,並未坐在車駕內,而是混跡在隨駕侍女們中的謝瓊就知道要出事。
她特地改換行裝,穿上了侍女衣衫。
這喬裝或許能瞞得過章家死士的眼睛,卻瞞不過經人特殊訓練過的鷹隼。
自青天之上俯衝下一團黑影。迅疾如閃電,尚不及抽刀抵抗,謝瓊就被赤腹鷹鎖住肩膀給拽得離了地。
眼前一切尋常景物越縮越小,耳旁疾風呼嘯而過,謝瓊知道那是因為她正被赤腹鷹帶著往高天之上而去。
昏死過去之前她想到的居然是阿珠。
幸好沒縱著那孩子由她自己出來,不然她恐怕又要被嚇哭。
六月初八,天晴無雲。
謝瓊先謝重山一步,被帶入了由章家軍重重把守的上陽城。
在瓊州城外接應赤腹鷹的是個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故人。是那個曾經跟著章言之在遼州官道上圍堵謝家馬隊的少年將軍。
只是回到上陽城,昔年的少年將軍變成了個獨臂將軍。
獨臂將軍名喚章柬。
謝瓊醒來後拿短刀割傷了章柬。
章柬急著劫她回上陽城,來不及仔細處理傷口,傷口化膿,他便將受傷的手臂砍去。
翹著二郎腿坐在堂下的章言之瞧著身裹紗布面色慘敗的家將,又摸摸自己至今仍有隱痛的胸口,衣衫肌骨之下的那顆心又不平穩地躍起來。
章言之掰得指節哢哢作響。
算上城外的烏甲軍,他又多了一個殺她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