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蓁蓁自從去了自己家公司上班之後,才深刻明白了“設計狗”這個詞的含義。雖然在這裡沒人敢真的使喚她,但看著身邊同事加班加到想報復社會,她居然很罕見地生出了一股不太好意思的情緒,主動攬下了幾個活。
加班到晚上九點,她正準備開車回家,手機卻收到了一條消息。消息是一個非正規娛樂場所的老板發過來的,問她最近怎麽都不去光顧了。
這家店其實將日本的“牛郎文化”貫徹得很不錯,收入基本靠客人點酒來計算提成,客人去也就是找人來陪聊。當然,見不得人的交易肯定有,但她沒試過, 她嫌髒。
她和葉唯微之前去玩過幾回素的,喝酒聊天什麽的砸了不少錢進去,完事出來之後連店員們長什麽樣都沒看清楚,隻記得他們大費周章的將自己搗騰得油頭粉面的,一身裝扮秀出身材的樣子也有些用力過猛。
後來她們倆都覺得那些人心機太重,雖然嘴巴的確甜得像蜜糖,但總歸都是些虛情假意的套路,玩久了也挺沒意思的,就再也沒去過了。
不得不說,這條消息來得也的確是時候。謝蓁蓁難得認認真真工作了一天,此時此刻正需要去找找樂子。
比起身邊那些明明是看上她的錢卻裝作一副視金錢如糞土的追求者們來說,她還是更喜歡這種直白一點的金錢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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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駕將車停在了江邊的一座花園洋房前面,這樣的房子在這座時尚了一百多年的城市裡比比皆是,方祺透過車窗往外看了一眼,除了停車坪上停的豪車比較多外,也沒看出來什麽特別的地方。
手機上發來代駕軟件自動扣款的信息,代駕下車前,眼睛在他手腕上瞥過,似乎有些戀戀不舍,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麽,下車走了。
走之前似乎憤憤地看了陳開一眼。
陳開一晚上被這個代駕瞪了兩次,簡直莫名其妙。他剛剛坐副駕駛時職業病犯了,本想拉著他聊兩句,結果人裝作沒聽見。方祺更是,坐在車後座根本就不搭理人。
真是奇奇怪怪。
不過,這會兒他突然想起之前陪客人喝酒時,聽那富婆講過的一樁趣事。說是她家附近有個公務員小區,近段時間老是有喝醉的車主被人仙人跳。
這局怎麽設呢?基本上都是車主叫了個代駕,車到家附近剩幾百米時,代駕便謊稱家裡有事先走了,讓車主自己開回家。大部分車主都有僥幸心理,覺得反正也沒交警,就這點距離能出什麽事,結果就偏偏在這點距離上撞了人。
有個一官半職在身的車主最怕被抓酒駕,只要被撞那人不報警,該賠多少錢一切好說。
想到這裡,陳開問道:“你喝了酒,自己開車回家的嗎?”
方祺不知道陳開為什麽這時候又不急著進去請假了,反而問他這個問題,但他還是回道:“之前叫過一個代駕,到家附近時有急事先走了。”
果然。
原來自己真誤打誤撞擋了人財路,實在是罪過罪過。
不過這索要賠償的好事既然落到了他頭上,那他肯定要狠宰這有錢公子哥一筆才行,就當給他長點記性咯。
“你還不進去嗎?”方祺問。
“進去進去,”陳開解開安全帶“不過,你要和我一起去,不然我老板不會相信我被人給撞了。”
事情發展到這裡,方祺的耐心也差不多要耗盡了。但他作為肇事方,也的確理虧,於是他揉了揉眉頭,將手上的腕表摘下往座位上一扔,催促道:“走吧,快點去做檢查,該賠的錢我一分都不會少給你。”
好像……突然有了點脾氣。陳開見好就收,亦步亦趨地跟上。
進了洋房,方祺才發現這裡面別有洞天。洋房樓上的確很正常,像是間休閑會所,推開一扇暗門,才是光怪陸離的本體。紅紅綠綠的光線下,他看到了一個舞池和散落在舞池周圍的卡座,像酒吧一樣的裝潢,卻沒酒吧那麽吵,相反,音樂很輕柔。一眼望去,卡座都是滿的,一個個看不清面容的女客和精心捯飭的男服務員肉貼著肉坐在一起交頭接耳,氣氛好曖昧。
他不知道裡面空間有多大,越過舞池還有一道彎彎曲曲的走廊,通向哪裡便不得而知了。
總之看起來不是什麽正經場所。
方祺長到十九歲,交友圈相對單純,關系不錯的幾個人對於泡吧和泡妹都興趣缺缺,平時也就是打打球、聚聚餐,這種風月場所,他是真沒有來過。
心中隱隱感覺到的不對勁被證實,他在門口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陳開知道他在猶豫些什麽,激將道,“你怕了?”
激將法對方祺是沒用的,他擰起眉,退開幾步,直說道:“我不進去了,要作證的話請你老板出來談吧。”
他覺得自己也是夠傻,一開始陳開磨磨唧唧不肯直接讓他賠錢時,他就應該看出來對方是個拉皮條的。
這出戲唱到現在,這地方他要是進去了,指不定會被人坑成什麽樣。
陳開沒勉強:“你可以在這裡等,不過我告訴你,我已經記下了你的車牌,還拍了你放車裡的學生證,你要是想溜……”
“你放心,我撞了你,我會負責,”方祺沉下臉來,已經沒了半分好顏色,“要多少錢你直說,五萬夠嗎?去醫院你拿不到這麽多錢。”
聽到這個數字,陳開面露喜色,還沒來得及答應,會所暗門又從裡面打開了。走出來的人正是這間會所的老板,看見陳開,他一臉忿怒,正準備問他怎麽來得這樣遲,眼睛瞥到旁邊的方祺,突然像是看見了砧板上的好肉一樣,喜上眉梢。
方祺早有防備,淡定和人寒暄了幾句。老板客客氣氣地給他遞了一張名片,他從善如流地接過,決定走出這道大門後就把名片扔掉。
話畢,老板應該還有事要和陳開交待,方祺示意自己先去門外等,賠償的事情待會兒再說。
門外溶溶月色照著,晚風夾雜著熱氣撲過來,他身上酒氣已經完全消散,但腦子還是有些遲鈍,今晚這一系列遭遇太離奇,他還沒完全消化。
找不到垃圾桶,指尖夾著的名片突然變成了燙手山芋,他正愁不知道該怎麽辦,突然耳邊傳來一身輕笑:“你在這裡工作啊?”
他順著聲音望過去,驀地瞪大了雙眼。
那個讓他蹲下來系了一晚上鞋帶的目中無人小姐,怎麽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