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溪失蹤了。
在給家裡兩位男士分別留下一條“給你們找麻將友去了”後,家也不回,班也不上,斷掉和所有人的聯系。
“今天找過施嵐了麽?”
沈君言煩躁地翻過一頁文件:“找過了,還是那句,沒見過。”
但明顯是在撒謊,他們倆都知道,黎溪失蹤的前一晚還在跟施嵐喝酒。
整整一個星期,兩人所到之處都彌漫著一層死氣沉沉的低壓,終於在周一這天清晨,一直在別墅的沈君言沒能坐得住,銷了病假回到了明遠頂層,和程嘉懿互相推卸起責任來。
“我一開始就說了,你這樣遲早玩火自焚。”
程嘉懿不接受這樣的指控:“你下一句是‘但玩火自焚總好過隔岸觀火’。”
都是始作俑者,都沒能站上道德高地,只能雙雙閉嘴。
“沈總,程總!”急促的敲門聲終止二人尷尬的沉默,被暫時調派到程嘉懿手下的Sheila化身報喜鳥傳來好消息,“黎董回來了,正在去大會議室的路上,身邊……”
後面的半句話還卡在喉嚨,厚重繁複的木門猛地從裡面打開,兩個高大的身影爭先恐後而出,直奔對面走廊而去。
“還跟著一個陌生男人……”
很可惜這後半句話,只有空氣能聽見了。
黎溪推開會議室大門的時候,打掃衛生的阿姨正提著吸塵器要離開,見她進來,立馬點頭和她打招呼。
“黎董早。”
“早。”黎溪頷首,又指了指門對面的小會客廳,“阿姨你到那兒打掃一下吧,我待會兒要用。”
阿姨應了聲好,把吸塵器推出去後輕聲把門關上。
等到寬敞的會議室只剩兩個人,宋紹才微微一笑,說:“真不可思議,當年那個抱著數學必修二卻問我三角函數怎麽算的小學妹,轉眼就變成了氣質凜然的董事長。”
黎溪搖了搖手指,不甚讚同:“我不這樣問你,怎麽在你一群追求對象裡脫穎而出。”
宋紹是大她兩屆的師兄,出了名的高嶺之花,也是她上高中後第一個追求對象。
那時候的宋紹已經拿到了賓大的Offer,但他跟程嘉懿有著相同的心理,就是明明拿到了入場券,還要試煉一下自己的水平,依舊留在學校認真學習。
而這兩個人長相和氣質也十分相似,只不過與宋紹較之,程嘉懿要內斂清冷幾分。但這幾年經過商場的磨礪,宋紹的意氣風發便沉澱出一種不動聲色的狠,更像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看似溫和但濃烈刺激,與接手明遠後的沈君言不相上下。
也難怪施嵐會想到他來當這條鯰魚。
會議室的門被野蠻從外面推開,站在窗邊二人同時回頭,也同時看到兩位來者頓時沉下去的表情。
“你們來得正好。”黎溪歪著腦袋撞了撞宋紹的肩膀,再仰頭看宋紹垂下的眼眸,“你自己介紹還是我來介紹?”
宋紹牽過她的手:“我是挺想知道自己在你心裡佔據了什麽位置的。”然而他又轉頭看向門口站著的二人,“但還是等我跟老朋友打個招呼先吧。”
和施嵐一樣,宋紹也畢業於沃頓商學院,只不過比施嵐早入學兩年,但因有黎溪這個共同認識的人,兩人還算聊得來。
宋紹畢業後進入孔氏工作,不過一年便升到了太子黨核心團隊,有幸和初次與孔氏合作的沈君言交過下手。
結果麽……
肯定是當時還勢單力薄的沈君言敗了。
黎溪沒有掙開被拉起的手,也沒有看那兩位殺千刀先生落在她手上的目光,故作懊惱地敲了敲自己額頭:“對了,我都忘了你跟我哥哥談過合作了。”
宋紹眼裡也不離她:“不止,我還跟程先生有過接觸。”
這黎溪就不知道了。
施嵐隻說宋紹是沈君言進軍美國市場的第一個挫折,也是唯一一個挫折,碰巧宋紹回來探親,才想到讓他來當這條鯰魚。
至於程嘉懿,只能說黎溪的審美路線從未變過,這兩人的外形和氣質相似,所以才有“替身”這個大膽的想法冒頭。
果然,程嘉懿的臉色又沉了一分,連宋紹向他遞出一隻手也無動於衷。宋紹也不惱,收回那隻手將黎溪的長發撩到耳後:“我高三的時候參加了市裡的創意火箭科技大賽,在決賽遇到了程先生。”
像是想到了什麽,他笑了笑:“那天你也來了,還衝上領獎台親了我一口。”
黎溪想起來了,是真的驚訝,轉頭問程嘉懿:“那你也見到我了?”
程嘉懿不說話,別過頭不看她,明顯是在生氣。
甚少機會能看到他如此外露的情緒,黎溪忍不住掩嘴偷笑,然後再在火堆裡加柴添火:“所以你相信當年我眼裡只有你一個人了吧?”
“信了。”宋紹抬了抬眼鏡,“不然我怎麽會放下美國的生意,回來跟你談複合的事情。”
終於說到點上了!
“不行!”
“想得美!”
黎溪看向反駁的二人,不過一眼,又看回宋紹:“你在這裡等我,回來我再跟你回學校看看。”
宋紹立刻松手,一點惶恐的意思也沒有,站在原地目送三人離開。
*
阿姨已經把小會議室打掃乾淨,黎溪第一個進去,沒有坐下,倚著桌沿開門見山:“我要聘請宋紹當我的總助。”
某位剛被升上來的總助勃然大怒:“那我呢?”
黎溪不甚在意:“你願意的話就升副總。”她笑得眼睛都眯起,“不過嘉懿啊,你的理想不是繼續鑽研物理麽?要不我找找美國的學校,送你過去學理論?”
程嘉懿咬牙切齒:“你想都別想。”
雖然他想做理論物理學家,但絕對不是這個時間點,而且起因絕對不是被趕走。
勉強也算站在同一陣線沈君言不能看著隊友就此抬下火線,開口勸到:“總助這個位置太敏感,宋紹是孔氏出來的,誰知道他是不是臥底。”
黎溪搖搖頭:“過去一周我都跟他住在一起,沒看出他有什麽問題。”
兩人同時抓住了重點,火氣登時飆升至巔峰:“你跟他在一起了?!”
黎溪渾然不覺,又將戰火燒到沈君言身上:“哥哥,徐醫生說你需要三個月靜養期,這段時間你就好好待在別墅,別憂慮公司的事了,我跟宋紹會攜手解決所有問題的。”
沈君言難以置信:“你是要架空我?”
“怎麽會呢?”黎溪也學他做出一副受傷的表情,“不是你說需要三個月靜養期的麽?連愛都做不了,怎麽做公司重大決策。”
搬起的石頭砸在自己腳上,沈君言有苦難言,只能退而求其次:“至少也讓程嘉懿留下,不能讓宋紹獨攬大權。”
黎溪沒答應,也沒說不答應:“放心,我會讓陳叔他們過過目再下聘書的。”
末了也沒給反駁的機會,拉開門直走向中門大開的大會議室。
*
宋紹根本沒有要入職明遠的意思,只不過探親這段時間太過無聊,就陪著黎溪四處胡鬧。
這半個月裡,黎溪時不時帶著宋紹到明遠繞兩圈,言語動作間極盡曖昧,蜚短流長裡都是新歡打敗舊愛的傳聞,鬧得沈君言每天都回辦公室坐鎮,再也不提靜養期三個字。
程嘉懿呢?
早就把枕頭被子抱回黎溪睡的床上,只可惜黎溪依舊住在施嵐家的酒店裡,他看不到也摸不著。
“鬧騰了半個月,我的探親假也快到盡頭了,你準備什麽時候收網?”
敞亮的總套裡,黎溪躺在沙發上抿了一口咖啡,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震了兩下。
她斜眼看去,都是查崗的信息,分別來自不同的人。
“不如……現在?”
行動力極快的黎溪從沙發上起來,隻回了沈君言的信息。內容不多,就三個字——辦公室。
沒等沈君言回復,黎溪又對著窗戶下灑滿玫瑰花瓣的床鋪拍了個照,故意露出窗外的瞰景,然後發出一條單獨屏蔽沈君言的朋友圈,靜待站在同一陣線的二人發現不妥。
今天沈君言需要到醫院複診,程嘉懿肯定留在公司坐鎮,只要向他們傳達的信息不一致,他們一定會自亂陣腳,浮想聯翩。
完整看了一次設局現場的宋紹不禁豎起拇指:“難怪我會栽在你手裡。”
——
明天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