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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貂裘》第五十章 殺意
二人鬧到傍晚才消停,芸娣累得手指頭動不了,癱軟在床上,桓猊卻是興致高昂,在床幃裡又逗弄她了一番,桌上的一碟蜜餞都被他拿來,全部喂到她嘴裡。

芸娣現在身上還沾著他的口水,有些嫌棄,沒忍住,躲了躲他唇角,桓猊雙手扣住她臉,低頭將蜜餞喂了幾顆進去。

芸娣肚子裡還淌著他精液,眼下沒了幾顆就飽,嘴裡鼓鼓的,眼看他還塞過來,額心跳了跳,雙手環住他脖頸,抬臉湊上去,吻住了他的唇角,才輕輕的一下,男人隨即將舌頭伸過來,將她小舌拖出來勾纏吮吸。

趁他不留神,芸娣將口中沒有嚼完的蜜餞盡數渡到他唇間,她只有敢趁這時候捉弄他,沒想到,桓猊全部吞了,連同她的香津呼吸,勾著她後頸糾纏。

窗外枝頭停留幾隻鳥雀,唧唧怎怎的,瞧著屋裡這對相貌似仙人的男女交頸纏綿。

鬧騰了一下午,且不說把屋裡鬧成什麽樣,晚膳也遲了。

衛典丹進屋稟了些瑣事,說起南院那些婢女都處置乾淨,唯獨一個叫青羅的婢女,庾夫人怎麽都舍不得放,說是青羅死了,她也跟著一塊去了。

“這種小事還來煩我做甚,”桓猊不悅這點小事還來打擾他,“她要尋死,你們都別攔著。”說完,冷眼掃見芸娣欲言又止,放下茶盅,“你也想為她們求情?”

芸娣搖頭,對欺負自己的人,還沒這麽心善,卻是眼下存了一絲試探,“夫人若真去了,都督可會後悔?”

這話驚得衛典丹抬起了眼,芸娣仍是一臉淡色,尋常的口吻,並不覺得這問題有多敏感。

桓猊笑了笑,目色卻深幽,“我倒未曾問起你,那天之後你還見了她,說了什麽。”

“夫人說了一些奇怪的話,我聽不大懂,轉眼就忘了,不過夫人像是對都督怨得很。”

桓猊冷冷道:“豈止是怨,簡直是恨。”

芸娣卻道:“若是夫人心裡一點不在乎,做個閑散人便是,就不會在都督受傷時,為您擔驚受怕了一夜。”

桓猊抬眼看她,顯然覺得她這話好笑,芸娣繼續說下去,“由愛才生恨,夫人心緊著您,可您偏對她不屑一顧,她便用這種法子博取您的目光,您對她翻臉也好笑著也罷,她都是心甘情願受著,說不定心裡正盼著您多給她一個臉色。”

卻是這番話越往下說,桓猊從起初的含笑,神色漸漸變了,像是冷凝一般,他盯著手裡的茶盅,眼珠子轉也不轉一下,目光有些滲人,也有點呆,似在思索她話裡的真假,又似在思考另一層含義,至於是什麽,芸娣就不知道了,發現他難得一回失神,問道:“都督?”

仿佛被這一聲喊回了魂兒,桓猊烏黑的眼波轉了轉,忽然定定看向她,看她的眼神似看一個素未謀面的生人,抿著唇聲音艱澀緩慢,仿佛在接受一個極難接受的事實,“你說什麽?”

他反應奇怪,仿佛之前一直都是懵懵懂懂的,忽然之間點醒了,人卻沒反應過來,芸娣輕聲道:“都督可是受涼,可要尋程大夫過來瞧瞧?”

桓猊慢慢回過神,定睛再看眼前這張俏生生的小臉,鼻子眼睛嘴巴,今日是這般,昨日是這般,日日都是這般模樣,可不知何時開始就變了味。

他在昏迷時還有些意識,心裡沒有想別的事,而是想她怎麽了,那一支箭射過來時,他也沒有多想,下意識替她擋了。

桓猊輕輕動了下唇角,“說了這麽些話,你還是在為她求情,別忘了,她想要殺你。”

芸娣見他不魘著,琢磨他神色,慢吞吞道:“一碼事歸一碼,這麽些年,夫人應當沒有同你說過心裡話,若是這下去了,她的心意,您永遠不會知道,難免可惜。”

“知道又如何,”桓猊驟然打斷,聲音裡帶著一絲怒氣,不像是為了庾夫人,芸娣不知他是為何而怒,又聽他質問,“就因為這份可有可無的心意,不殺她?”

“那是都督的選擇。”

桓猊狠狠擰眉,“多嘴!”之後未再跟芸娣說一句話,撩下筷子,徑自起身離開屋子,看得芸娣一臉鬱悶,這裡是他屋子,他走什麽?桓猊也是走到一半才發現這個事實,但半道上再回去,又嫌丟人,索性打馬出府,之後不知去向。

芸娣原本是想借庾夫人試探他心意,倘若他心中有庾夫人,她再怎麽示軟也無用,也不好為行心中之計而拆散有情人。

可今日一試,他的反應著實奇怪,似在意又似抗拒。

倒叫她一時無措了。

桓猊歇在薛家中,一夜未歸,直到第二天清晨也未見他回來。

遇上這般情況,通常是那位薛家家主獻上幾位美人,哄得桓大都督高興,自然想不著回家。

芸娣早上起來,就看見婢女愁眉苦臉的,一打聽,才知道是為這個消息發愁,怕自家主兒失寵。

月娘走進來,手裡端著一碗避子湯。

昨兒桓猊寵了她,雖沒射在裡頭,事後也無意準備,回來後就悄悄讓月娘熬上一碗,芸娣還是不放心,怕漏進去萬一中招了呢。

眼下她咕噥幾口喝下去,又拈了一顆蜜餞來去唇間的苦澀,仍被苦得不行,黛眉擰了擰,正見月娘一臉擔憂,芸娣微笑道:“我無事。”

之後幾天,屋裡的婢女皆是一副愁苦臉色,只因都督幾日不曾來西院,更不曾回府,據說是新得了一位國色天香的美人,叫春姬。

春姬原是薛家的歌妓,素腰如柳,櫻桃小嘴,能在男人掌心跳舞,頗有飛燕之美,昔日在建康城中享有名氣,薛家家主愛若珍寶,不肯輕易給了他人去,這次讓都督捷足先登,不知是搶的,還是那薛家家主自願的。

不似上回的冷落,這回桓猊確實有新寵。

芸娣卻是已經想通了,示好,還是示軟這法子對他沒用。

桓猊這樣的人,若能輕易受了她的蒙蔽,便就不是江左的桓大都督。

而且自己能裝一時這個乖樣,卻裝不了太久,日後定逃不過他眼皮,像對待被剖腸的奸細,或是被敲碎牙齒的庾夫人一樣,落不得好下場。

想到這,芸娣不禁捂捂臉,想起庾夫人那空洞洞的牙,心有余悸。

同時有點小後悔,早在涼屋裡時,就該把第三樁事弄成,說不定現在早離開都督府,可一看外頭大盛的日光,涼屋裡擺放的冰塊,芸娣瞬間覺得,窩在都督府也挺好的,桓猊在外面寵姬逍遙,她在府裡避暑,各自不相乾,挺好的。

這天夜裡芸娣幽幽轉醒,乍然見帳面映下來一團黑影,似個人樣,還是個男人,登時警惕起來,悄悄捏住枕頭底下的簪子。

就見男人緩緩俯身,手撩開帳子,露出臉和身,半邊身子探進來,湊近她的臉,芸娣假裝沉睡,雙眸閉著,手卻早已順出簪子,掩在被底下。

卻是男人的呼吸掃在臉兒上,猶如熾熱瘋狂的火舌卷過,熟悉又心驚,芸娣心中可謂麻了一下,便是這片刻的心驚,桓猊已壓在她身上,臉埋在頸窩裡深深嗅了一口。

漆黑靜謐的屋裡,這一聲猶如狼虎氣息,他像頭幼獸蜷伏在她胸口之上,忽然就不動。

有什麽滴下來,濕熱腥甜,仿佛是野獸肚裡的血。

一滴滴的落在她頸窩,順著脖子淌到了心口上。

芸娣始終沒有揮出利器,她沉著眼皮,躺在床上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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