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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貂裘》第七十七章 受傷
芸娣抬眼便見謝五郎,他們姿勢挨近,在外人眼裡仿佛親昵,卻是他目光釘在她臉上,眼裡掠過一層殺意。

芸娣面容做了修飾,但五官輪廓未變,謝五郎認出來不算難事,先前芸娣得罪他,還不至於要死,可現在窺破他見不得光的私情,就難說了。

凶險面前,芸娣強自鎮定,“郎君何時知道帳裡有人。”

“我並不知道,只是生疑在外面等著罷了,沒想到真等出來一個,”他輕嗤,“還是老相識,如此算計我者,你是第一人。”

謝五郎素來風流貪玩,跟女人嬉鬧起來時常不顧忌周遭,尤其是在仆帳之中,他根本不怕人瞧見,再受主子寵愛也只是一個奴才,瞧見了就殺了,原本他離開後,打算讓手下來解決,但心中想著果兒的舉止,越發覺得可疑,這才在帳外駐足留心觀察,沒想到正捉住一個老相識。

二人一直在外面只會惹來嫌疑,謝五郎正欲擄她去仆帳後的山林,暗中處置。

芸娣趁他打暈自己之前,朝他身後看去,驚叫道,“小娘子在你身後。”

謝五郎冷笑,“你這招數還想騙我幾回?”話音剛落,聽身後傳來腳步聲。

謝果兒走上來,不悅他這般舉止,沒好脾氣道:“她當我的面發過誓,不會說出去,你把人放了。”

謝五郎見她冷臉冷語,積壓在心頭的不痛快泛了起來,擰眉道:“現在不殺她,日後遲早成禍害。”

“所以非殺人不可嗎?”謝果兒嘲諷一笑,眼中含淚,“我們造的孽還不嫌多,又要造殺孽嗎?你不怕惡鬼來尋,可知我夜夜做噩夢,惡鬼來擄我魂魄做畜生!”

謝五郎見到她眼中淚意,心頭驚痛,手上不覺軟了,芸娣趁機露出袖中沾血的簪子,往他握住匕首的腕上狠狠一扎。

動作不過瞬息間,她是下了狠手。謝五郎失神來不及避開,被扎個正著,頓時手腕上傳來一陣劇痛,匕首墜地。

見人跑了,謝五郎心頭大恨連忙追去,卻被謝果兒從身後抱住,低聲道:“別去,殺了人,我們再也回不了頭。”

謝五郎轉過身低聲,“妹妹,我是真想跟你長長久久。”

他素來不正經,鮮少這麽認真,謝果兒含淚一怔,就見他眼中掠起一層陰鷙,“沒有人能阻擋在我們面前。”說罷拂開她的手。

芸娣逃得匆忙,並沒有往宴上逃去,那兒人雖多,但若謝五郎聲稱她是自己一個犯事逃跑的婢女,她身上穿著婢女的青衫,屆時百口莫辯,不會有人信,就只能往山林處逃去。

謝五郎對她下了十足的狠意,愣是追了一路。

最後二人漸漸迷失在山林深處,謝五郎深知不能再拖延下去,一劍刺來醒,芸娣來不及避開腳下一跌,滾落到了白雪皚皚的山坡底下。

隨後身子一動不動,厚重的披風下流出一抹鮮紅的血跡,看樣子是死了,謝五郎仍不放心,正欲下來查看,倏地聽傳來馬蹄聲響,察覺附近有人,不欲暴露身份匆忙離開。

而在他走後,芸娣勉強支起身來,跌跌撞撞走出雪地,勉強停在雪叢裡,她慢慢揭開與鮮血粘合的披風,感覺到一陣劇痛,輕輕抽著氣,她右腿隻劃出一道血口子,但好在傷口不深。

芸娣有些沒力氣了,伏在雪叢裡,朦朧之間仿佛聽到兩道熟悉的聲音,似遠似近。

“主公今兒獵到的獸物是眾人當中最多,今年的金花冠非小娘子莫屬,戴上去,月宮上的嫦娥也比不得。”是衛典丹奉承的聲音。

桓猊笑了一笑,眼裡掠過得意,口吻是慣有的倨傲,“還要你說?”身後一群侍衛馬背上掛落的獸屍,鮮血濕噠噠流了一地,把雪地染紅了,他忽然聳聳鼻尖,“你可有嗅到一絲血味?”

衛典丹往四下仔細嗅了一聲,搖頭道:“只有獸屍的血氣。”

桓猊又叫身後侍衛嗅,侍衛回的也是這話,桓猊卻認定自己的直覺,並非野獸而是從人身子裡泛起來的,順著這一絲若有似無的血氣尋去。

衛典丹眼尖,發現前面不遠處,草叢裡掩著一具殘破男屍,身上遍布咬痕,顯然是跟自家主子進山,卻烈獸攻擊,主子棄了他就死在此處。

桓猊叫侍衛翻開這具男屍,卻見被咬得血肉模糊,皺了下眉頭。

衛典丹注意到了,忙叫侍衛扔掉,桓猊卻製止道:“也是個可憐人,就在這埋了。”


衛典丹微感詫異,隨即吩咐侍衛趕緊刨土埋屍,而他先跟著桓猊調轉馬頭,往另一處尋獵物,隨後,侍衛埋葬好男屍,也追上去了。

主仆二人聲音越發遠。

芸娣勉強睜著眼,一片模糊的視線中,恍惚看到男人騎在烏眉馬上高大的身影,但他越來越遠,她想喚他,可沒力氣開口。

芸娣漸漸沉下眼皮,最終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月娘從宴上回來,回帳裡發現小娘子不見蹤影,心想她年紀小,跑哪兒貪玩了,可細細想來不對,小娘子不會這般不知分寸。

當下月娘不敢耽擱,連忙又折回宴上,向丞相稟呈實情。

桓琨位子在皇帝左側,文尊左武尊右,眼下他對面這張位子是空的,桓猊沒有像往年一樣懶在宴上,全副武裝去林中射獵。

桓琨與諸位同僚含笑交談,酒酣耳熱之際,阿虎走上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桓琨頷首,雖然讓他退下。

同僚將這一幕看在眼裡,有意無意問道:“丞相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政務上的繁事罷了,一樁小事,”桓琨淡淡道,眾人沒有在意,又見謝廷尉握著酒杯過來,“我敬丞相一杯。”

桓琨起身接來,卻在交盞時,謝璣先松開手,美酒潑灑到桓琨身上上,也濺落得旁人一身,只因謝璣冷酷難弄,敢怒不敢言。

“是我失禮,丞相勿怪。”謝璣口中這麽說,面上沒什麽表情,看不出一絲愧疚。

桓琨含笑說無事,卻不能再待在宴會,回帳中換衣。

謝璣敬完酒後,毫不在意旁人,獨自回到座位上,聽到旁邊的謝父冷冷放下酒杯,他當做沒有看見,一人慢慢品酒。

父子倆雖坐在一道,但誰也不理對方,瞧樣子分明像仇人,大郎謝敏擔心弟弟,低聲道:“剛才那黃侍禦史來和阿耶碰酒吃,阿耶惱此人阿諛狡猾,心裡落了氣,剛不是針對你,你莫要放在心上。”

謝璣頷首,“六郎知道。”目光掠過他身側,轉眼又問,“五哥去何處?”

謝璣打小跟五郎混得熟,出事後雖漸疏遠,但到底是親兄弟,當下他問起五郎下落,謝敏並未多想,解釋道:“估計被果兒拐哪去作樂,果兒也是,來年就要說人家,怎還是這般胡鬧。”越說越看不下去,覺得要好好管教一下這個活潑過頭的妹妹,當下讓仆從去喚二人過來。

另一邊,月娘說清楚前後情況,桓琨神色漸淡,顯然沒了之前在宴上的含笑自如,一面吩咐阿虎派人悄悄搜查,一面獨自回到芸娣的營帳。

帳中仍舊沒人,他目光仔細掠過每一處地方,見衣櫥門縫松動,當下生了疑心打開,正見櫥門內側用鮮血沾寫了兩個字,謝五。

而這時,阿虎聲稱發現小娘子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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