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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貂裘》第一百十八章 懷疑(二)(一萬兩千五豬更)
翌日,李羌趁桓猊初回軍營,尚未來得及休整,手足無措之際,立即派兵攻打。

但桓軍有援軍相助,加之桓猊親自掛帥,士氣大振,大軍衝鋒陷陣勢不可擋,加上又本是作戰強悍,反而被打得連連後退,退到幽赤關中,以山障作為最好的喘息。

但就在這時,洛陽傳來一個對李羌極為不利的消息。

洛陽失守。

原來桓琨初到江北時,令黑甲兵兵分兩路,一路自己親自支援幽赤關,一路趕去支援秋月白,替他攔截身後的江北各部落聯盟,助秋月白立即趕去洛陽,施計殺退閔曜大軍,給庾真將軍解了圍。

閔曜戰敗的消息傳到幽赤關,李羌自是大怒,眼下此地不保,後方失首,於是心生暗計,傳信於此時從洛陽撤兵逃離的閔曜,令他速來幽赤關支援,將功補過。

而等到閔曜一到,李羌才仔細交代他一件極為重要的差事。

……

桓營,大軍剛勝兩場,士氣振奮,桓猊設宴犒賞部曲,宴上,桓琨斟酒,端到桓猊面前,“秋花釀,我從建康帶回來的,兄長嘗嘗。”

從前桓琨會每年送到荊州都督府上一壇秋花釀,然而桓猊只收不碰,兄弟二人情誼是深厚的,之間卻有一層無形的隔膜,是政見上不同立場,是家庭破碎後無法避免的疏遠,而扯進關於女人的曖昧私情後,關系都降到了冰點。

直到戰事頻發,局勢擾亂人心,桓琨在朝堂之上定人心,而桓猊在戰場廝殺,於生死之間,也就釋然了,可是最要緊的矛盾,一時都未尋到適宜的時機。

眼下,桓琨主動破冰。

桓猊雙眼掠過一眼,眼神微深,隨後伸手拿來,往唇邊飲一口,眉梢一挑,“好酒。”隨後吩咐部下將案上那一壇子秋花釀拿來,舉起倒了兩酒盅,一杯遞給桓琨,“喝!”

桓琨接過飲下,隨後酒盅朝下, 一滴不落。

桓猊臉上才露出笑容,“今晚咱們兄弟不醉不歸。”


話雖如此,但軍營裡有規定,犒賞宴上至主帥,下至普通士兵,至多飲十杯,以免敵軍趁機暗算,桓猊身為主帥當以身作則,桓琨身是文人,不拘束這些,於是接受桓猊一杯杯遞來的秋花釀。

秋花釀不易醉人,但桓琨幾杯下肚,面容發紅,眉梢紅軟,雙眼狹長沉著烏黑的眉睫,似渡了一層紅霞的佛祖俯眼,不似平日裡般的清冷,倒有了幾分煙火氣。

部曲素日敬重這位鳳凰郎,眼下見狀紛紛過來敬酒,桓琨也一向隨和,來者不拒,酒下肚越發多,就不知何時,人群內外早已沒了桓猊的身影。

幾乎瞬間,桓琨神色冷下來,而當下一杯酒敬上來時,他嗓子眼不可抑製地泛起來一陣癢,掩袖咳嗽一聲,朝那窘迫的部下道:“無聲。”然而說罷,又是一聲破碎的咳嗽,再難壓製下去,桓琨大步走出席間,廣袖曳流雲般,轉瞬沒了蹤影,一時間在場人錯愕面面相覷。

帳中油燈減了光,芸娣已換回一身女裝,正替桓琨縫補外袍,光線幽暗,針尖挑得不分明,擦擦頭髮鈍了,遂令月娘去後營尋幾個婆子找針線。

沒多久,外面響起細微動靜,有人掀簾進來。

以為月娘回來了,芸娣一心凝在白袍子上,不曾抬起眼兒,“放桌上。”

那人卻越靠越挨近,帶著一股酒氣濃鬱的雄性氣息,芸娣抬眸便見桓猊站在近處,居高臨下望她,眉睫深邃,雙眼沉沉正望著她,眼神卻有罕見的柔情,正問著她,“給赤龍縫的?”

芸娣雙手拿著袍子放在膝上,起先有些許無措,桓猊實在變化太多了,以前壓根不會這樣,難道失憶當真讓他變了性子。

轉念一想,真心實意叫他一聲大兄,是真的願意敬他為兄,不會牽扯別的,芸娣含笑點點頭,“袍子破了一個角,不好看,大兄若是有缺損衣物,也一塊拿來。”


她這話說完,就見桓猊開始卸一身盔甲勁衣,動作乾淨利索,沒過一會身上隻著玄色勁衣,窄袖蜂腰,又解開腰帶,衣服敞開,露出裡頭的夾衣,將外袍塞到她懷裡,“右臂上破了兩個洞,腋下也有撕開,其他地方你找找。”

芸娣低頭縫補,動作得細致耐心,又見他在一旁無事,低眉倒了一杯清茶,雙手遞上去,“大兄吃茶,潤潤嗓眼。”

桓猊眼一直望她,也雙手接過,不慎碰到她指尖,芸娣幾乎一下子縮回,他卻牢牢捉住,隨後見她慌張抬起眼兒,慌是慌的,卻不見從前的懼色,桓猊就笑了,松開手,他笑容可以說是溫柔的,芸娣哪裡見過他這樣兒,一時面上不動,心裡卻呆呆的。

茶是一般的清茶,比不得他平日裡常飲的烈酒,入口清淡無味,桓猊卻胃口大好,當做玉液一般連吃三杯,又見放在她旁邊的茶水涼了,倒了,又蓄上一杯溫熱。

芸娣一心凝在縫補衣袍上,漸漸口渴,桓猊立即端來一杯熱乎乎的茶,“渴了,先歇歇,反正我也不急。”

芸娣接過來,“多謝大兄。”

桓猊笑,“都是一家人,還這麽客氣作甚。”


芸娣聞言抬眼看他,“大兄至今可有記起些什麽?”

迎上她一雙滿是清澄疑惑的眼瞳,桓猊心中一跳,隨即泛起了癢意,前陣子還對他充滿抵觸,眼下卻能好好兒同他說話,桓猊聲音不覺緩和下來,頷首道:“有一些,記得赤龍,記得我們從前的宅子,”他雙唇生的薄,唇角微翹,此刻浮起一個甚至可稱俊俏的笑容,“也記得你。”

芸娣不妨他一下子看來,雙眼裡滿是他的倒影,戰事吃緊,他受了累,下巴有一層淡淡的青茬,眼神是清的,心頭被什麽撥了一下,又怯怯地瑟縮回去。

風雪大了,吹進帳裡,幽幽的冷,芸娣低頭小口抿著,慢慢地察覺一道目光在她臉上遊走,深邃而又細膩,容不得人忽視。

半晌,芸娣主動拿起袍子展展,遞給桓猊,“縫好了,大兄您瞧瞧,還有哪兒不滿意。”

桓猊粗略掃了幾眼,“挺好。”他兩三下將外袍穿上,又讓芸娣撿起桌上的腰帶,芸娣雙手遞過去,結果他讓她來,芸娣騎虎難下,硬著頭皮低頭給他束上腰帶,桓猊低頭一直看她。

芸娣因為過於緊張,手上有些抖動,倏地手背覆上一隻大手,牢牢地握住她的手心,帶她做好最後一步,隨即芸娣將手心抽出來,卻仍是被他緊握著,

桓猊用指腹摩挲她臉兒幾下,俯眼見她粉臉煞白,“慌什麽?”說罷含著笑,驟然朝她逼近。

芸娣不覺睜大眼,起先呆呆看著他越來越近的臉,直到他鼻梁輕輕頂上來她鼻尖,芸娣倏地一下回神,立即別開臉。

而這時,桓猊已吻上來,卻因她這一下錯過了,隻輕輕吻上她的臉腮。

她一隻珍珠耳墜隨著動作來回晃動,呈在他眼裡像秋千一樣,有微閃的光澤,像是蠱惑一般,明知不可為,但這是照進他一生的第一束光,千辛萬苦才領悟到的,想捧在掌心呵護疼愛的,隻想好好想抓住。

桓猊唇角緩緩移動,最終親上她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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