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仍是禦花園中,花聲簌簌落落,隱約有紫薇花的氣息,芸娣知道躲不過去,便也不躲了,轉過身來,朝迎面行來的英俊郎君,福了一福,“向都督請安。”
桓猊身側不見衛典丹,更未見親兵夾擁,隻身一人來女眷們所遊玩的花園,真是奇怪,芸娣低著額頭,卻能察覺他視線在她發上遊移,隨後落在她面上,似仔細打量一番,這才開口問道:“走這樣著急,熱汗涔涔,是藏了什麽秘密?”
芸娣自不能說出春姬的私事,道:“賞花入神,便落了一身汗,都督多想了。”
芸娣低著眉眼,不知是溫順,還是怯怕,桓猊冷哼,“不是心中有什麽虧心事,為何不敢看我?”
芸娣聞言便抬起眼兒看他,卻是雙目秋波流動,坦蕩平靜,他俊冷刻薄的面孔落入她眼中,亦是不起絲毫波瀾,仿佛在她眼裡,任他權勢滔天,容貌出塵,也只是無關緊要之人。
桓猊不免想起前面幾次見面,無不是如此,反倒是他胸腔一半怒火,一半冷意,是極愛,又是極憎,兩種極端的情緒交織,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便一次次引她注意,叫她一雙妙眼從桓琨身上挪開,也看看他。
她卻從始至終不曾看來一眼,或許此時心底正暗暗笑著他滑稽。
當日要殺便殺她,這會兒算什麽,連他都覺得這樣搖擺不舍,究竟這算什麽。
眨眼間,桓猊心下百轉千回,說不出的惱怒,被心頭一隻大手狠狠攥住,他一把捏住她下巴,冷哼道:“想勾引我?”
芸娣詫異睜大眼,“我沒有。”忽然惶恐地看向他身後,吃驚得說不出話,美目裡驚怯可憐,桓猊一時受了她的蠱惑,下意識朝身後看去,卻人影空空,只有搖曳的花影,此時手裡又叫她趁機掙脫,桓猊冷笑,“你逃得出我手掌心嗎?”說罷幾步追上,長臂將她撈進懷裡。
桓猊怒她狡詐,恨不得將她一刀截成兩段,衣上一縷幽香嗅入鼻端,不知是紫薇花的香氣,還是她衣上的,怒氣不自覺消減兩分,又見她被迫偎在他懷裡,含淚帶怯仿佛無聲哀求,管她是真是假,怒氣早化為烏有,大手撫她臉上雪肉,慢慢摩挲,“你……”
卻是一個字兒沒喚出來,肩上倏地一疼,就見芸娣握住手中簪子,正刺他肩部,桓猊死死看住她,眼裡有驚痛,芸娣卻趁他失神刹那,早已溜開,尚未走幾步,忽地,身後重重轟一聲,身軀倒地,他低喚,“疼……”
芸娣下意識止步,回身覷他,卻見桓猊倒在地上正捂著被她刺中的臂膀,身下淌開鮮紅的血,他臉色煞白,冷汗直流,額角青筋爆綻,仿若要死一般,芸娣深知自己扎的那一下並不深,不會叫他死,但仍久久不曾移開,凝神他臂上的簪子,想著要不要取回這樣物證,免得落他手裡被他拿捏。
但又唯恐是他奸計,便不顧事發,頭也不回的走了。
而她離開許久,未曾聽見四下裡有步聲,而原本伏地疼痛流汗的男人刹那間收起所有神色,唯獨眼裡露出極怒失落的神色。
芸娣唯恐桓猊追上捉她,逃的飛快,不知不覺離開了花園,定睛一看,連她也不知眼下到了何處,只見殿宇重重,宮人有序來往,見芸娣身著華服,貌美似仙人,料想是哪家女眷,身份貴重,未曾生疑攔下。
芸娣正欲往回走,卻又怕回去路上撞見桓猊,當下便向宮人問路,尚未問明白,卻見有兩名宮人急匆匆尋來,一見到芸娣,瞧見鬢上桃形金片的步搖,頓時眼前一亮,連忙按住她,“小娘子怎麽在這兒,宮中禁地,哪是你好亂闖的, 快快隨我回去。”
芸娣正一臉茫然,疑心他們是桓猊的手下,忙掙脫開來,卻被他們牢牢按住四肢。
芸娣掙脫不得,轉而委婉試探:“誰差你們來的。”
誰知宮人不曾理會她這話,壓低聲道:“小娘子安呆些,別讓我們難做。”說罷不容芸娣再多說話,按著她關到一間擺設華麗的殿室,打不開門,芸娣轉入內室,正見一名婢女急急走上來,口中含淚呼道:“小娘——”
卻是一聲未落,乍然見到臉生的芸娣,驚喜頓時化為驚恐,“你是誰。”
芸娣便問她是誰,婢女也不肯說,芸娣稍微施壓,婢女不禁嚇,才說出實情,原來她陪自家小娘子進宮伺候一位貴主兒。
哪知小娘子怯怕貴主兒的威嚴惡名,嚇得倉皇逃了。
她不敢隱瞞,就請兩位宮人去尋,但小娘子進宮到進殿時,臉上都蒙著紗布,宮人未曾見過,隻曉得鬢上有一隻桃形金步搖,衣上繡滿忍冬紋。
倒霉的是,芸娣恰好符合這兩樣,便被他們當做美人兒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