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戎一身鎧甲出現在大殿之上,雖來得有些遲,卻未引起過多注意。
眾人的心思都被一場即將到來的大戲所吸引。
梁帝坐在龍椅上,神色嚴肅,皺著眉聽著傅衡的聲聲指控。
“陛下若不信,盡管叫了煙雲台主事前來問話!”他跪得筆直,“若非昨日臣一時興起去了煙雲台吃酒,這滔天大謊恐就要被遮掩過去了!”
“陛下!”燕文之高聲,“一個煙花之所的老鴇所言,幾個小廝夥計的附和,如何便能指控當今懷著龍胎尊貴無比的貴妃娘娘!”
傅衡冷笑:“能不能指控,諸位心中自然有數!”
眾大臣左右看看,紛紛點頭,嘉貴妃的出身不是什麽秘密,真與煙花之所扯上關系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你——”燕文之話還沒說完,又被傅衡打斷。
“說起來嘉貴妃當年能入宮,還是燕相力保她是燕氏旁系流落在外的庶女,這麽看來,貴妃娘娘敢包庇逆犯,或許還是燕相從中撐腰也未可知!不然當初護城軍負責通緝搜剿逆賊,為何沒有抓到蕭家姐弟?焉知不是為了得到蕭家的布防圖和兵法而故意放水,然後暗中將人藏了起來!”
此話一出,燕文之立刻看向梁帝,後者果然變了臉色。
朝臣與后宮私下瓜葛歷來都是帝王大忌,更何況還涉及蕭家謀反之事,他當下便有了決斷。
“既然傅衡說嘉貴妃暗中包庇逆犯,她大著肚子不便驚擾,先叫蕭瀾來問話,這三年她在哪,與何人在一起,一問便知!”
蕭瀾在燕文之的怒視下獨自走了進來,跪在了傅衡旁邊,“蕭瀾見過陛下。”
梁帝語氣不善:“聽聞這三年你都住在煙雲台?”
蕭瀾點頭,“是。”
“這三年裡,可見過嘉貴妃?”
蕭瀾沒有猶豫:“並未見過。”
燕文之松了口氣。
只聽蕭瀾繼續說:“三年來我都住在一間小小的廂房之中,不能隨意走動。只有一位媽媽常來問我是否記起了什麽。”
“後來……”她回憶著,“我記起了以往的事,這才得知是有貴人暗中相救。”
蕭瀾說得模棱兩可,卻聽得燕文之冷汗直冒。
皇帝又問:“然後如何?”
“然後,蕭瀾便也猜到了貴人相救必有所求。這才冒險去了城隍廟,百般小心,不料卻還是被抓了。”
燕文之想要阻止此番審問,卻已經來不及。
皇帝盯著蕭瀾:“你取了那些東西,打算給誰?”
蕭瀾叩首:“請陛下恕罪!蕭氏已亡,無論是軍備圖還是兵書於蕭瀾而言都已無用,可救命之恩不得不報!”
這話說得已經不能再明顯,除了先帝的遺詔,其余蕭家之物於她自然是無用,想拿來報答恩人也無可厚非。但對於與軍隊有接觸之人,那可就是大有益處了……
“你休要胡攪蠻纏!”燕文之嘭地跪在皇帝面前,“陛下!此女自幼張揚跋扈滿嘴謊話!她曾做過的荒唐事陛下難道忘了?!”
蕭戎當即皺眉。
跪在殿前的蕭瀾像是感應到了一般,側過頭來。蕭戎看著她,終是未置一詞。
“父皇。”此時謝凜站了出來,“燕相既如此不信,那便將傅統領在煙雲台所見之人都帶過來,讓他們原原本本再將昨日之語重複一遍,天子面前,他們絕不敢說謊。”
“今晨聽副統領說了煙雲台之事,兒臣便立刻派人將煙雲台封鎖,一乾主事盡數關押,此刻就在殿外,以便提審。”
謝凜的貼心恰到好處,皇帝很滿意,“有勞太子了,宣。”
煙雲台的玉媽媽和兩名小廝被禁軍押了上來,一輩子也沒進過宮,一輩子也沒見過皇帝和這麽大的陣勢,幾個人腿軟地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玉媽媽,別來無恙。”
蕭瀾聲音很輕,玉媽媽對上她的眼睛,不由發抖。
“你就是煙雲台主事之人?”此時梁帝已經不耐煩,話還沒問完,就見玉媽媽和兩名小廝一個勁地磕頭求饒。
“陛下饒命!求陛下饒命!小的知錯,真的知錯了!”
“陛下尚未發問,你們怎得就開始求饒了?”謝凜看著他們,“莫不是真的故意包庇逆犯!”
“不不不!”玉媽媽連忙擺手,“老奴不敢,真的不敢啊!煙嵐,不不,蕭瀾姑娘的確在煙雲台住了三年,可老奴也只是奉命照看好她,好吃好喝地待著!不曾多問主子一句!哪裡知道她竟是……”
謝凜繼續問:“除了看守蕭瀾,你口中的主子還讓你做些什麽?”
玉媽媽趕緊回答:“都、都是些小事!試探姑娘有沒有記起什麽,再……再就是有什麽幫著在宮外傳送些信件……”
燕文之險些站不住,不可能,不可能有什麽信件!
梁帝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轉而看向謝凜:“可有搜出什麽?”
謝凜沉聲:“呈上來!”
禁軍呈送上來了一個碩大的木箱。
“打開。”
木箱打開,探身往裡看的眾臣倒吸口氣,滿箱子的金銀財寶,恐是在皇城根下買上十座大宅院也不在話下。
禁軍的刀尖撥開財帛,露出了裡面的暗格,用力撬開,裡面的輕紗密信露了出來。
高公公忙上前將密信盡數收好,轉身快步奉到了梁帝手上。
沒人知道上面寫了什麽,只知道皇帝越看,臉色便越差,嚇得人屏息凝神,不敢多言一句。
看到最後,皇帝一把將密信砸向了燕文之:“你們好大的膽子!”
燕文之嚇得抖著雙手去撿了密信來看,從如何利用蕭瀾得到蕭家軍備圖和兵書,到如何拿捏護城軍,如何打壓傅家,如何拉下太子,再到如何扶持嘉貴妃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
“不!不!陛下!冤枉!老臣冤枉!貴妃冤枉!這分明是有人栽贓陷害!要捏造這等害人的密信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皇帝冷哼:“嘉貴妃的筆跡,你是當朕認不出來,還是想說這也是捏造的?!”
他看向老鴇:“你的主子到底是誰!”
玉媽媽顫顫巍巍地看了眼蕭瀾,聲音顫抖:“是……是嘉貴妃……”
“你敢誣陷貴妃!這是殺頭的罪你知不知道!”燕文之雙目瞪圓,就差衝上去掐死玉媽媽。
“老,老奴有歷年給貴妃娘娘的分紅銀錢帳簿為證……煙雲台是沾了娘娘的光,才,才生意紅火……”
那本她從袖中拿出的帳簿上,還清清楚楚地寫著不久前給嘉貴妃奉上的銀子數量,還有名貴的草藥,特意獻給成玉公主敷臉所用。
“這下還有什麽話說?”皇帝睨著燕文之。
“陛下!陛下!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忽然一道女聲由遠及近,眾人回頭看向殿外,就見嘉貴妃扶著肚子,哭得梨花帶雨地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