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距盛京城十幾裡之外,赤北軍全軍駐扎,一群人生著火喝著酒,天泛了白也不睡。
“這一仗打得弟兄們心裡舒坦!”一名精瘦魁梧的男子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想來羌奴怎麽也想不到已經將咱們打得節節敗退,怎麽還會被抄了老窩!”
“誰說不是呢!咱這少帥年紀輕輕像是從未上過戰場,卻沒想竟是個懂兵法會打仗的!以退為進以少勝多,用得利落!”副都統喬山海晃著胖腦袋,“要是依著那賀堯章一行人的籌措,約莫這會兒弟兄們早就見閻王去了!”
又倒了一大碗酒的翟鴻都統重重地點頭,“起初羌族為了試探,只派了先鋒部隊前來挑釁,咱們傾巢而出戰了個贏面,賀堯章那廝便大搖大擺地喝起慶功酒來了!老子當兵這些年,還沒見過那麽輕敵那麽蠢的人!”
喬山海跟著啐了一口:“狗仗人勢的東西,拿咱們赤北軍弟兄的命不當回事,還處處刁難莫副帥和少帥!活該被砍了頭!”
提到賀堯章極其親信的死,赤北軍眾人回想起當日情形,還能冒出一身冷汗。
本都是常年征戰沙場之人見慣了死人,卻都被那夜慶功宴上血腥殘忍的場面給鎮住。
小小的一役勝利,賀堯章就洋洋自得地認為拿下羌奴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當晚慶功宴上便下令讓蕭戎帶兵巡城,偌大的西境邊城,竟隻許他帶一百精兵。
若是遇上羌族突襲,那就是妥妥地將性命送到人家刀下。
此令一出立刻有人提出不妥,卻未想賀堯章不給任何辯駁的機會,其親衛更是一刀結果了那名副都統。連離得最近的莫少卿都未來得及出手攔住。
誰不從,便人頭落地。
於是賀堯章就是這麽死的。
被精準一刀砍掉的腦袋滾出老遠,斷掉的頭顱上,雙眼還大睜著。
而頸部鮮血噴灑濺到活著的人臉上,燙得人睜不開眼張不開嘴。賀堯章的親信們群起而攻,莫少卿等人正欲出手,就看見他們稱之為少帥的人,眸深似墨,如地獄羅刹般手起刀落快到看不清招式——
那些人尚來不及發出慘叫便已命喪黃泉,頃刻間幾十具屍體躺滿了軍帳,美酒變成了血酒,紅蠟染上猙獰血色,血珠順著木桌桌角流下……
彈指間殺光幾十人的高大男子就立於軍帳中間,慢條斯理地擦著那把還掛著殘肉殘布的利劍。
一席靜默,充斥在彌漫著腥臭觸目的大帳之中。
末了,蕭戎抬眸,赤北軍眾人下意識後脊一僵,不由後退兩步。
“處理乾淨。”
誰也不知他到底要做什麽,隻冷冰冰地撂下四個字便抬腳走了出去。
那夜大夥用了整整兩個時辰才將滿地的屍體清理乾淨,一夥人愣神到天明,才有人大著膽子問了句:“咱們……沒有主帥了?”
那時的莫少卿已按下心中洶湧,平靜道:“傳令下去,主帥身體抱恙,即日起,十五萬赤北軍全部聽從少帥之命!”
“是!”
雖覺得著少帥年紀輕輕的殺性太猛,不敢近身,但連日來看布防圖談及軍務,又似乎沒有那般可怕……左右都是神秘,叫人摸不著頭腦。
“反正咱們以後就跟著少帥!”喬山海一拍大腿,臉上的肉都跟著顫了幾顫,“就衝他突襲之夜一人衝在最前面,一馬當先地做掉了羌族那封了神的弓弩手,否則真不知會有多少兄弟死在那毒箭之下!”
弟兄們紛紛點頭。
“也不知少帥腹部的傷如何了,那毒箭雖未刺入,但也擦出了傷痕,幸得少帥身手極快,換了咱們可就沒法坐在這兒喝酒了!”
喬山海擺擺手:“無妨無妨,你們沒瞧見回程之前少帥還跑出十幾裡地買酒去?根本就不像是有事的人!”
翟鴻拐了怪他:“你什麽時候瞧見的?”
喬山海神秘兮兮地說:“我不僅瞧見他去買酒,還看見他買的是醉心釀!”
此話一出,連一向最沉穩的莫少卿都不由開了口:“那不是……”
“傳言醉心釀是夫妻間助興的好東西!奇就奇在此酒男子喝了無事,但女子只要沾上一口,便欲火焚身,貞女變烈女!最適合那些放不開的小娘子……”
翟鴻當時就一口酒噴了出來:“那少帥買醉心釀莫不是——”
赤北軍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誰也不相信冷漠凶殘的蕭少帥竟然有心上人!
“嘿嘿,”喬山海抹了一把腦門上興奮的汗,“也不知是個什麽樣的小娘子,竟能勾得少帥使了這般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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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的清晨要比平時涼些。
裸露在被子外的手臂有些冷,蕭瀾不由往暖和的地方湊了湊。
這一動就發現不對勁。
一雙強勁有力的手臂圈在腰上,小腹還被又熱又硬的東西頂著。
她倏地睜開眼,正對上一雙帶著笑意的黑眸。
赤身裸體的躺在一個被窩裡,雙腿酸軟,羞處隱隱作痛……蕭戎眼見著那雙美眸漸漸不可置信地睜大。
蕭瀾一時說不出話,但那些模模糊糊,不知是真是假的羞人畫面接二連三地跳了出來。
她明明記得自己是端了熱湯面進來,說話飲酒間知道他受了傷……怎麽……怎麽就……
“姐。”他低低地叫了聲,“你還要嗎?”
“嗯?什……什麽?”
蕭戎抱著她,手指摩挲著她光潔的後背,“昨夜你說要幫我上藥,但上著上著你就……你知道,我拒絕不了的。”
好像有點印象。
蕭瀾使勁搖搖頭,“我,好像不記得了。”
她推著蕭戎的胸膛,“你先放開我。”
“呃——”他身體一抖,“疼。”
被子掀開,他腹部的傷痕露了出來,一起映入眼簾的還有曖昧的抓痕。
不用想都知道是誰的傑作。
蕭瀾耳朵紅透,怎麽也不敢相信。她從他懷裡掙脫坐起來,“我——”
“姐,你未免太過無情。”他捂著傷口,也坐了起來。
“昨夜你說想要,我受著傷都盡力滿足你了。而你醒來便翻臉不認人。”
“你別說了!”
蕭戎挑眉,“那下次我若想要,姐姐是否也該禮尚往來?”
蕭瀾不知道他哪來那麽厚的臉皮,禮尚往來這詞居然拿來這樣用。
她不敢看他,腦子裡亂作一團,隻得用腳踢了踢蕭戎的腿,“你趕緊離開,一會兒玉離就要來伺候的!”
那副緊張又嬌羞的樣子看得蕭戎蠢蠢欲動,奈何昨晚有些過份,最後一次的時候他看見原本粉嫩的穴口已經紅腫,想來現在還在疼。
他心裡一軟,忽地湊近在她唇上一吻,又在蕭瀾反應過來之前迅速離開。
“昨晚沒有熱水,就沒抱你去洗。這次要委屈姐姐自己來。”
蕭瀾聽著這些話恨不得鑽到地縫裡,“知道了知道了,你快些離開。”
偏偏蕭戎反而慢悠悠地穿著衣裳,繼續道:“但避子湯就不必喝了,昨夜都沒有在裡面——”
“再不走我砍人了!”
蕭戎被逗笑。
此時門外傳來敲門聲,蕭戎倏地眸中閃過厲色,外面是女子身形。
“小姐,您醒了嗎?今日早朝,傅家果然出手了!”
屋裡兩人對視。
蕭瀾這才平緩了心情,清了清嗓子:“知道了。玉離,先去準備熱水,容我沐浴更衣。”
外面人小聲答:“是,小姐。”
蕭戎看著她:“是煙雲台的事?”
蕭瀾點頭,想了想說:“今日必有一場大鬧,你既已回京,本應先去皇帝那裡匯報此番軍務,免不了是要牽涉其中的。但阿戎,姐姐有一事叮囑。”
蕭戎知道她要說什麽,沉默著沒答應。
蕭瀾說:“今日朝堂之上,若陛下問起,你就隻管說軍中的事。之後無論他對我說什麽做什麽,你都不要站出來,好不好?”
“若他一怒之下要殺你,又當如何?”
“不會的,”她說,“你前腳立下軍功,他後腳便處置我,天下百姓都不會答應。人言可畏,他最在意的不就是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