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冷氣開得足,周常遠穿了棉質的體恤和寬松的居家長褲,相比較,張瑾穿得就單薄許多,更何況還是被淋濕的狀態。
噴嚏打得急,來不及掩口鼻,她面上微赫,低低地道歉。
周常遠只是笑一笑,擱下手中看了一半的書,引她上樓。
“你們以前住的房間現在還空著,裡面擺設沒變,你應該還用得慣。”
他赤腳踩在棕色的實木地板上,走在前,寬松的褲腳微微晃動,說完轉過身來問張瑾:“你們搬出去有4年多了吧,還進過那間房麽?”
張瑾跟在周常遠身後上樓梯,嬌小的身子幾乎被他頎長的身影籠罩,衣袂擺動間她聞到他身上淡淡清冽的香氣,不知是須後水還是香水,總之是他身上一貫的味道。
她點頭道:“今年是第5年了,進過的,有時候來看Joyce,過夜的話就住在那間房裡,用得慣。”
面前男人沉默了一下,深邃的眼低過來看著張瑾的,認真道:“Gin,謝謝你。”
張瑾抬頭笑得輕松:“這麽說就見外了,陪你媽媽在一塊,我也很開心。”
周常遠嘴角勾一勾沒再說話,替張瑾打開房門。
房間整潔乾淨,他說:“你先洗,我去找乾淨的毛巾和衣服,一會放在浴室門口。”
周常遠離開的腳步聲漸遠,張瑾終於繃不住,靠住門板蜷身。這是她與陸愷朝夕相處了幾年的房間,裡面的每一個角落都藏著過往生活的碎片,一塵一埃散發著回憶的味道。
胸口劇烈起伏,幾個呼吸,鼻子就酸了。眼前淚水模糊,連帶著頭也痛起來,她逃進浴室,甩上門。
熱水沾濕身體,卻驅不散肌肉裡的寒意。張瑾仰起臉,水流滑過額頭和緊閉的眼皮,滾燙滾燙的。
她昏昏沉沉,分不清是花灑裡的熱水還是自己的眼淚。
身後的浴室門,因為被甩得大力,反倒沒有閉緊,彈開一掌寬的縫隙。
淺棕色的眸子透過門縫,在鏡片後微微收縮。
眼前張瑾嬌小的、氤氳在水汽裡的玲瓏背影與藏在他心底、折磨多年的身影逐漸重合,越來越清晰。
周常遠看著她環抱住自己,又倔強的捂住眼睛,垂在腿邊的手慢慢握緊。
最終,他克制地挪開眼,將手裡乾爽的衣物靜靜放好,退出房間。
張瑾在熱水裡不知站了多久,被手機消息的提示音打斷。
她匆忙轉身,從洗手池白玉石的台面上拿起手機,順手將沒有關緊的浴室門合上,並未多想,隻關心手機裡的消息。
下一秒,手機被放回原地。
只是無關緊要的推送廣告,不是陸愷。
兩手撐在洗漱台,她好一會才抬起臉,面對牆上的鏡子。
鏡子裡的女人面龐精巧,皮膚緊致,看不出已有30出頭的年紀,但笑容蒼白苦澀,眼神是瞞不住的枯槁滄桑。
張瑾著涼了,在這酷熱的天裡。
從洗完澡出來就開始喉嚨刺痛,流鼻涕,周常遠已經關了空調,但她還是喊冷,縮在寬大的男士短袖和短褲裡,窩在沙發一角,小小的一隻。
周常遠拿來毯子、紙巾、熱水和溫度計,看她掖好躺下,忍不住皺眉,“怎麽身體這麽差?”
不過在冷氣裡站了幾分鍾,立馬就中了招。
被晚輩忙前忙後照顧,張瑾也有些窘迫,捏著蓋到下巴沿的薄毯,沒底氣地說:“可能是最近睡眠不太好,免疫力下降了。”
著涼其實並不意外,張瑾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有數。
最近一個多月,她幾乎在失眠中度過。
總是到了下半夜才淺淺入睡,又在天亮前驚醒,下意識地去摸身邊的床單,然後躺在床上眼睜睜看著天明。
天大亮後,有時候累極了,會睡過去,空著腹,到中午太陽不偏不倚照到眉梢的時候餓醒。
她的心仿佛總是被七八隻桶吊在半空,痛心、憤怒和自我懷疑反覆交織,將她整個人都套牢了,牢得幾近窒息。
她對周遭事務提不起興趣,連工作都暫時停掉。
食不下咽,寢不安席,終日惶惶,她知道這樣遲早要出問題。
現在著了涼,她反倒寬心了,像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
腋下的溫度計響起,所幸沒有發燒。
周常遠拿了感冒藥看她服下,坐在沙發邊,看著她紅紅的眼和鼻尖,說:“衣服還在洗衣機裡,等洗好烘乾得快一個小時,你先睡會吧。”
張瑾知道自己看起來很糟糕,雖然可能並睡不著,但不想周常遠擔心,點點頭,縮進闊軟的沙發裡。
急至的白雨已經緩下來,墜在窗戶和地面上,隻發出細密微弱的聲響。
周常遠坐回窗邊的椅子,盤起赤裸的腳,書攤開在腿上,被修長的指輕輕壓住。
眼鏡邊緣晃著一抹流光,反倒讓人看不清背後的眼睛。
剛才高高大大的人就這樣收起來了。
收到那一方椅子上,罩在窗外不甚明亮的天色裡,幽寥閑懶,溫良無害。
張瑾飄忽的心也平和下來,她想問周常遠什麽時候開始近視戴上眼鏡的,張了張嘴,眼皮卻先沉重起來,竟然睡著了。
她安安靜靜的,呼吸淺淡,睡著了也是必然沒有聲響的。
周常遠偏過頭來,淺湛的眸子終於毫無遮攔地放縱起來,像是打量獵物,冷靜又肆意。
張瑾再醒來是被手機提示音吵醒,幾乎是慣性,手比腦子快一步地劃開手機。
這次是陸愷回的消息。他回家了,問她在哪。
張瑾迅速清醒過來,看著窗外已經放晴的天,掀起毯子起身去烘乾機裡取衣服。
周常遠站在沙發邊,看她神色匆匆地走進去又走出來,問:“出什麽事了嗎?”
張瑾這才注意到他眼裡的疑惑,不好意思道:“我得回去了,陸愷在家等我。”
“哦。”周常遠點頭。
又說:“你好一些了嗎?能不能開車,我送你吧。”
隻到他胸口高的人搖搖頭,笑著說:“好多了,開車沒問題,今天已經夠麻煩你了。”
周常遠說著不必客氣,張瑾已經開門走到門外了,站在陽光裡同他擺了擺手,邁著匆促的步伐離開。
偌大的屋子靜下來,隻少了一份清淺的呼吸,卻仿佛斷了散發生機的源頭。
周常遠站在沙發旁看著空出半個人形的薄毯,半晌,向裡間走去。
雨後的天空藍的清清豔豔,卻不及此時站在烘乾機旁的男人神色峭豔。
他寬松的睡褲半褪,露出一小截勁挺結實的臀部,沾了女人散清淡氣味的短褲此時被他握在手中,套在赤裸硬挺的陽具上,輕輕滑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