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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限)》窮凶極惡(九)
風輕雲淡的一句話就像是一記大耳刮子,呼在默禹澤臉上,連帶著也呼在身旁總經理的臉上。

 這還怎麽談?他才整理好的笑容當即就僵在臉上。

 一旁的總經理不甘心就這樣放棄機會,仍是笑著搭話,一邊勸,年輕人的事情交給他們自己去處理,一邊就要將話頭接到生意上。

 好在嚴莫對著領導還算給面子,語氣倒也客氣,只是依然不賣交情,“工作的事情具體還是聯系業務部門。”

 興致勃勃地來,灰頭土臉地去,裡子面子一齊丟了個淨,更重要的是,讓領導不高興了。

 回程的路上,領導就已經甩下臉色。他幾乎已經可以想象,這件事在公司傳開,大家會怎樣在背後嘲笑他,不知他的職業生涯還有沒有回旋的余地。

 默禹澤很火大,嚴曉芙對此卻也有自己的不滿。

 她與哥哥關系僵硬,他是知道的,為什麽還繞過她主動聯系?這不明擺著撞槍口麽?

 她現在日子過得這樣拮據,都不願意去開口求哥哥,他明知哥哥不看好他們的關系,卻為了工作表現,腆著臉求上去,豈不真成哥哥口中嫌棄的吸血鬼寄生蟲了?

 況且,嚴曉芙從來不知道,她與默禹澤的戀情,在他的公司是這樣被廣而告之和關注的,這感覺就像她是一個穿戴在身的奢侈品,是增加他職場附加值的砝碼,是炫耀的工具。

 她心裡不舒服,很不舒服,但這回已經懶得吵架,吵架後他肯定又是一系列的好言挽回,卻對問題避而不談,不能解決實際矛盾,她已經有些厭倦了。

 兩人於是冷戰起來。上班和休息時間都錯開,處在同一個屋簷下卻相互視而不見,話都不說,這狀況直到小長假出門旅遊前才好起來,因為牽扯訂機票酒店的問題,兩人不得不溝通商量。

 只是嚴曉芙能察覺,他不似先前熱情,而在看過他冷戰時如何冷漠地對待自己後,她也不能再回到以前那樣毫無芥蒂,終究是有了裂縫。

 長假伊始,不用工作到底是好的,兩人整理心情趕到機場,沒想到的是,飛機起飛前,有人姍姍來遲地登機,正是嚴莫,帶著他的男助理,座位與他們同排,隻隔一個過道。

 幾人目光接觸,只有那助理什麽也不知道,友善地笑一笑,其余三人皆是面無表情。

 一路沒有交流,直到嚴曉芙從洗手間出來與嚴莫撞上。她現在看見他總覺得不自在,扭頭就要走開,他卻開口,一針見血,“吵架了?”

 她不予理睬,又聽到他似笑非笑地說:“你倒是舍得給他花錢。”

 小長假,旅遊旺季,頭等艙比經濟艙貴許多,她現在窮,但默禹澤更沒什麽積蓄,不用想就知道這錢是誰掏的。

 嚴曉芙忍住問他上次生病恢復的情況,徑直回到座位,後半程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隱約聽到男助理與嚴莫小聲說話,才捋出來,他們是因公事去三亞。

 下了飛機,停機坪候著的專車直接就將嚴老板拉走,嚴曉芙和默禹澤搭的士去酒店。

 本市才入初夏,三亞已是烈日高陽,棕櫚與椰子綠葉成蔭,一派熱帶海濱景象,撲面而來的空氣都仿佛帶著大海的濕甜。

 車子繞著半月形的海灣駛到盡頭,停在華麗又不失風情的酒店門前,酒店員工和默禹澤拉著箱子走在後面,嚴曉芙到前台辦入住,上一位才辦理完的客人轉過身,兩人面面相視,不禁都愣一下。這不是哥哥的那個助理麽?那……

 她視線稍微一移,果然在大堂的沙發上看到嚴莫,他翹著長腿閑坐著打電話,視線從拉著行李箱的默禹澤身上滑到她身上,反應可比她淡定多了。

 自上次被駁面子後,默禹澤對嚴莫便越發忌憚,對於住在一家酒店這件事,他多少有些微詞。

 要是放在以前,嚴曉芙可能會因為他的感受,直接換一家酒店,可如今,一個是這個時候不好再訂到其他酒店,費錢,再一個,她懶得因為這些小情緒再去折騰。

 兩人就這樣住下來,白天默禹澤去附近的海灘玩一些水上運動或者衝浪,嚴曉芙則不愛運動,對這些也不感興趣,往往一覺睡到自然醒,然後在陽台無邊的泳池旁或到酒店後院海灘的稻草傘下躺下,開一顆滾圓的青椰,吹著海風,聽聽歌或者看看書,慢節奏休養。晚上,兩人則相攜探店當地有名的餐館和海鮮市場。

 一切相安無事,直到有一次默禹澤提早衝浪完回來,到酒店後院的沙灘找嚴曉芙時,看到她穿著火辣的比基尼,與一旁並排躺椅上的男人相談甚歡。

 那男人腕上戴著近百萬的名表,一身富家公子的氣質,身為同性,他無比清楚那人的眼神和動機,而她卻沒事人一樣,靠在躺椅上,笑得興高采烈。

 回到房間,兩人就因為這個發生爭執。嚴曉芙認為那人與她是校友,不過風趣幽默了些,一起吐槽母校聊聊天,沒有什麽。

 默禹澤卻覺得事情的性質不在與此,那人條件不凡,明顯是想泡她。

 嚴曉芙覺得好笑,那條件在她眼裡根本不算什麽,外面這些男的,還沒有一個能比得過她哥哥的,差遠了。

 她這話一出,默禹澤臉色又是一變,仿佛被刺痛一樣,“是吧,說實話了吧,就你哥哥是雲,我們這些男人都是泥。”

 他太敏感了,這讓嚴曉芙感到心累,一時沒有說話,氣氛越來越僵硬。

 而禍不單行,默禹澤緊接著接到家裡打來的電話,小妹在那邊哭著道,母親的病情突然惡化,送去急救了。

 他掛斷電話,直接收拾行李,買票回家。

 知道事態緊要,嚴曉芙也不鬧氣了,將矛盾擱到一邊,問需不需要陪他回家,或者有什麽能幫忙的地方。

 他卻依舊冷著臉,始終沒有說話,將她隔離在外,仿佛她只是一個外人,一直到在酒店門口坐上去機場的的士,也沒有留下一句什麽話。

 嚴曉芙站在酒店門廳的大燈下,看著駛遠的車子,頭一次在心裡重新審視這段關系。

 站了不知多久,腿麻到幾乎失去知覺,她緩了一會兒,準備回房,這時候,身後的電梯門開了,裡面是嚴莫和他的助理。

 助理面色慘白,一頭的汗,被嚴莫扶著,勉強往出走。看見她呆站在門口,嚴莫原本皺著的眉就更皺了,問:“你站這做什麽?”

 助理的狀態明顯不對,嚴曉芙愣愣看著兩人,不自覺就答:“禹澤剛走了……”

 不等她說完,嚴莫將手裡的車鑰匙拋給她,“剛好,到門口把車開過來,去最近的醫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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