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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落圈》我想當娃娃
13.

天氣越來越冷,姚遙越來越煩人。

上一次余有年只是隨口問了一下全炁的情況,姚遙就操心上了,每逢有跟全炁同場的戲就事無巨細地跟余有年報告。“今天拍常青跟陳嫣鬧別扭的戲,全炁可厲害了,全部一條過,入戲入得陳嫣在戲外還得哄著。”“全炁午飯隻吃那麽一點,我讓他多吃點兒他沒聽,這可不怪我啊……”“全炁今天穿了全套的西裝,賊帥!真不愧是我弟!”

余有年的手機只要連續震動超過三次,那肯定是姚遙發來的信息。一開始他還解釋不用跟他報告全炁的動態,後來見姚遙還挺自得其樂的,余有年乾脆連信息都不回復了。前兩天姚遙給他發信息說,全炁拍完一個和陳嫣分手的鏡頭後被導演帶到角落談話。姚遙不方便偷聽,但導演看上去有點凝重。

余有年這兩天吃著吃著飯總忍不住拿起手機滑兩下,沒什麽實際行動又把手機放下。晚上他不想吃飯,泡了一杯熱可可窩在沙發上,看非法下載下來的電影。畫面上正演到男女主角親熱,全炁發來一條問他有沒有空的短信。余有年看一眼沒有想像中精彩的電影后,抬手把電視給關了。

“幹嘛?”他回復道。

“想麻煩你幫我看看劇本作業。”

余有年樂了,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做敲打運動,在按下發送前又臨時改變主意,把打好的文字刪了。他說行,全炁便給他發了劇本到郵箱。被擱在茶幾上的熱可可使勁兒散發香氣,去勾引沙發上的人,可惜失敗了。之前余有年不懂全炁看話劇為什麽記筆記,這下懂了,是為了取經。劇本不長,估算拍攝出來是十來二十分鍾左右。

余有年給全炁撥了個電話,問:“你怎麽不讓同學幫你看?”

全炁那頭安靜了一會兒才傳來窘迫的聲音:“不好意思……”

余有年忍住沒發出笑聲。他聽見全炁有些急切地問:“劇本怎麽樣?”

余有年像似沒聽見,問那人:“那你爸媽呢?不給他們看?”

這回全炁沒停頓多久,說:“不敢……”又說:“我寫得差的話你直說,不用顧忌我。”

“什麽時候顧忌過你了。”余有年一句話把全炁給堵住。那份作業上面寫了“導演系”幾個字,他問:“你學的是導演?”

“對。”

“為什麽不是學表演,不是更拿手嗎?”

全炁似乎經常被這麽問,回答起來十分順暢但沒有不耐煩的意思:“我父母是教表演的,演戲方面的我父母跟我說了很多,跟劇組也學了很多,想試試從導演的角度看故事。”

全炁的尾音上揚,話音未斷,余有年便不出聲。果然,那一貫誠以待人的嗓音又響起:“我想突破一下,不要再中規中矩。”

余有年可以肯定,就算前面那一段話是批量產的,後面這一句一定是限量款的。余有年說:“我水平低,沒看出你的劇本哪裡有問題,要不……”他想了想:“你給小喬或者姚遙看一下?”

全炁的聲音一下子輕快了許多:“不用。真的沒問題嗎?看完之後有什麽感覺?”

余有年單手滑動電腦上的劇本,把有點燙耳朵的手機換邊拿著。“跟你拍的片子差不多,偏文藝苦悶的感覺。人物跟情節挺真實的,沒覺得哪裡發展得不合理。”

全炁的呼吸聲很小,似乎是在屏著氣息,聽完後輕柔地說了一個“好”字。

桌子上的熱可可放棄了勾引人,連熱氣也懶得冒了。余有年用一個小鍋子燒水,隔水熱杯子裡的可可。沒一會兒,廚房裡可可的香氣越來越濃鬱,還沒喝就已經覺得嘴裡有一絲甜。余有年在等待的期間給已經掛了電話的全炁發短信。

“為什麽不敢給你爸媽看?怕他們批評你?”

全炁回復得很快,“不是,是我還不夠好,怕打擾到他們,他們工作很忙。”

“看個劇本也就一會兒的事情,有這麽忙嗎?”

“他們要授課,最近也參與一些電影的製作,給演員培訓。”

“怎麽感覺你是他們的學生不是兒子?”

“我既是他們的兒子也是他們的學生啊。”

余有年看著手機裡出乎意料平淡的文字,拿起熱好的可可啜了一口。順滑的甜漿在口腔裡流連忘返。

為別人的家庭關系瞎操心這是第一次。

可可的甜度補充了身體所需的糖分。余有年站在廚房裡看著窗外的夜景。實際上他住的小區沒有什麽好看的景色,地段在新舊中間,沒有舊城區玻璃窗破了拿膠帶黏住繼續用的頹垣敗瓦,也沒有新城區一會兒是燈飾一會兒是綠化帶的高檔規劃。從家裡看出去只是一些一樣的普通民房,頂多是有開燈和沒開燈的區別。

可可被一口一口喝完。只要躲在家裡就感受不到外面的寒意。

水龍頭被打開,等余有年把杯子裡最後一塊可可漬洗掉,放在琉璃台上的手機短促地震動了兩下。

“到時候電影上映,你可以邀請父母來看首映。”全炁發來短信。

余有年把手上的水蹭到衣服上,像是慎思過,又像是百般自然流露的樣子慢慢地打字:“我不知道他們在哪兒。”

余添和何文在余有年小學的時候就已經時常不見人影,到了中學更甚,直接消失不見。

那會兒他餓著肚子被房東趕了出來,只能按照依稀的記憶摸索到爺爺奶奶家。他沒有一分錢,坐公車都是看準人潮蹭上去的。去到爺爺奶奶家後余有年說明白情況,就是沒說讓老人收留他的話。

老人瞇起勾子似的眼睛問孫子:“你沒有錢,那你是怎麽過來的?”

余有年閉緊嘴巴,沒有編謊話說是走過來的,但也沒有坦白坐霸王車的事情。老人哪怕是舌尖上沾過的鹽也比孫子吃過的米多,收回勾子眼後,抬手就把門關上,把孫子晾在門外。余有年沒走,就在邊角被磨得圓滑不硌人的樓梯上坐下,脫掉鞋子開始揉腿。

那霸王車坐是坐了,可是被司機發現了。下車的時候被司機踹了兩腳。余有年乖乖站好受罰。司機有點激動,圓滾滾的褲兜裡掉了兩顆糖果出來。余有年被踹完後撿起地上的糖撒腿就跑。

揉完了腿,他拆開糖扔進嘴裡,正好是他喜歡的葡萄味。他閉起眼睛靠在牆上做了一個全是水果的夢,夢裡他變成拇指一樣小的人,在各種水果間爬來爬去,遇見喜歡的張嘴就啃。吃到全身是果汁,黏黏的,頭髮梳不開,全粘到一起了。

啃著啃著,他聞到了一股粥香。他用力睜開眼睛,發現天亮了,他睡了一宿。關著的大門開了一條縫,老人立在縫間不鹹不淡地看了地上的孫子一眼。

“以後再乾壞事兒,就自己滾出去。”

後來余有年在爺爺奶奶家住下了。一開始余有年還會想,余添跟何文會以什麽面貌再次出現在他面前。到了中期他希望那倆人別再找到他。後來他知道自己想多了,因為直到現在他也沒見著他們一面。

余有年手裡的手機亮起。

“那你有想邀請的人嗎?”全炁問。

余有年簡單回了句“沒有”,想了想又發了一條“家裡的老怪物眼睛和腦子都跟不上電影的節奏”。

如果說話有分寸還不足以令人心跳脫序,得在有分寸之上添加一點點明顯的,但又不嚇人的善意。

全炁說:“那我們一起看吧。”

這天晚上余有年做了一個夢,夢見小時候有一次被余添跟何文拉去花假鈔。他被店主逮住了,想讓父母來救他,他卻發現那兩個人躲得老遠快看不見了。他的手被攥得生疼,最後忍不住哭了。就在他掉眼淚的那一刻,店主神奇地變成了一台夾娃娃機,還用遊戲機才有的腔調問他想夾怎樣的娃娃。

余有年擦著眼淚說:“我不想夾娃娃,我想當娃娃。”

然後他眼前一花,再一看,自己已經變成一隻玩偶,動彈不得地跟其它玩偶一起呆在機器裡。

他問:“會有人來把我夾走嗎?”

他等啊等,等到快要睡著的時候看見機器外面開始下雪。雪越積越多,放眼望去是一片茫茫的雪地,沒有山林也沒有樓房。接著不遠處的一小片區域有動靜,雪堆松動,一點一點隆起,驀地,一個雪娃娃從雪堆裡鑽了出來。它沒有腳,一路左右晃動身體向機器前進,在雪地上留下深深淺淺的痕跡。只見它不知道哪裡發力,一蹦蹦上控制台,打量機器裡的玩偶。

余有年緊張極了,他的叫喊聲雪娃娃聽不見。雪娃娃用那胡蘿卜鼻子戳夾娃娃的按鍵。余有年看著頭頂的夾子移向自己,胸腔空蕩蕩的地方開始長出心臟,在心跳過快之前被穩穩地夾住,運往出貨口。

雪娃娃的眼睛鼻子嘴巴不能動,但看起來高興極了,用樹枝做的雙手把玩偶抱在胸前,慢慢地挪回雪地裡。大雪冰得余有年快要暈過去,但他沈浸在前所未有的開心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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