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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落圈》辛苦您嘞
92.

《昭雪》播出那天北方的城市都下大雪,就連南方也罕見地結了霜。

余有年聽見小區裡的孩子放學後在樓底下打雪仗,家長怎麽喊回家做作業都喊不動。家裡的倉鼠在余有年出門工作關掉暖氣後進入了冬眠狀態。平時捏它的手腳會被咬,余有年趁這時候捏個夠,然後抱著毛團吹暖氣看《昭雪》。

不得不說全炁的古裝打扮很令人驚豔,瞬間忘了他穿時裝的樣子。長衫長袍,長發束冠,更能體現他平日溫雅的氣質。影迷第一次見他這模樣,網上在首播的同時瘋了,源源不絕的截圖吸引了原本沒打算看這部劇的人。

營銷號也抓準時機拿全炁和其他男演員作比較。如今的人既博愛卻也狹隘,如果被比較的人都是自己喜歡的,就像身穿龍袍在官裡挑人侍寢似的,想左擁右抱。但如果拿一個喜歡的和沒有好感甚至是討厭的人作比較,那爭端是避免不了的。《昭雪》從第一集就開始火,有製作方出品方大力宣傳的原因,也有作品本身質量高的原因。余有年抽空關注粉絲圈和職黑的動向,底下的暗湧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他按時吃了藥,腦子有點昏沉,躺在床上任腦子轉到哪兒是哪兒。當職黑那段時間他就不明白,資本主義搞這一套到底是為了賺錢,還是為了加速整個行業和市場的崩壞。大公司那錢花得像洗黑錢,營銷公關公司像收保護費的,粉絲像十幾年前的小說裡霸道總裁的角色,三方天天上演好戲,沒看見快走到盡頭了,到時候誰也沒能撈到什麽好處。

余有年雖然把與同行的交談記錄做了備份,但這種證據很雞肋,對方可以隨時翻臉說自己是吹牛皮的。就算順藤摸瓜摸出了個營銷公司或是經紀公司,人家也有大把證明支持自己是正當生意,那“少數”的“不正當行為”只是員工私下的個人行為,與公司無關,推個小羔羊出來就完事了。經紀公司或多或少都用過這種手段,一家家相扣,沒有誰會傻到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指證對方等於暴露自己。更何況法律上有漏洞,普通的營造氛圍這種行為很難定義哪裡犯了法,只有造謠損害個人名譽與利益能跟法律掛勾。可是這只能是當事人對造謠方提出訴訟,否則大家就這麽耗著。一整片網,揪不出誰,要麽魚死網破,要麽維持表面上的相安無事。

余有年睡著前想,或許可以在網裡埋下一個炸彈,能嚇唬烏合之眾多久就嚇多久。這炸彈得厲害,還得夠響。

《昭雪》播出沒多久,《困獸》便密鑼緊鼓地開始宣傳。海報上髒兮兮又慘兮兮的兩個主演被麻繩綑綁在一起吊在半空中,底下是一片廢墟還有一隻張大嘴巴露出利齒的狗,喜劇感十足。

原本勢頭正好,網絡上突如其來流傳一段影片,一個全炁的粉絲因為不喜歡余有年這種爆紅的流量藝人,而用小刀劃毀余有年在超市裡的代言人型立牌。這一下子激怒了余有年的粉絲,雙方在網絡上吵得不可開交。

吵著吵著,兩邊的人開始進行線下破壞,有余有年的廣告被塗汙,有精品店賣的全炁海報被燒毀。那種瘋狂的程度像極了入魔。全炁的工作室發聲明讓大家理智,意料之中收效甚微。余有年明知道這不一定是純粉絲的行為也被氣著了,直接在網上叫大家張大眼睛看看誰是敵誰是友,別傻傻分不清楚還被當槍使。大部分理智的粉絲很冤枉,出門都不敢說自己喜歡誰,怕被人指著鼻子罵。

電影的宣傳眼看就要完蛋了,全炁火燒眉毛,急忙找身邊的人證明他跟余有年的關系良好,別被個別粉絲極端的行為,和網上的不合謠言帶歪了。

姚遙那個一直沒注銷的微博帳號突然更新了一段影片,是幾年前拍《倘若有一天》時三個人去冰釣的那一次。影片裡,余有年和全炁坐在椅子上,討論冰層下面的魚到底會不會上釣。姚遙留下文字說,初春不要進行高危活動。

另一個出面說話的是小卷毛,他現在成了一個白領,但仍記得大學那四年。他說的故事很簡單,就是拍短片習作那一次,組裡不夠人,全炁一請就請到了余有年幫忙。他征得當時組員的同意,放出了作品和大合照。合照上余有年和全炁肩搭著肩,沒有一點嫌隙。

有些粉絲愣了,有些粉絲高興得睡不著覺,當然,還有些粉絲說事情這麽久遠誰知道兩人現在有沒有絕裂,樓下的母狗還把公狗給踹了呢。在一片紛亂中,整個網絡氛圍開始轉變。

全炁急這個是因為他想這部作品能入圍獎項,而入選條件之一是票房得達標,否則門口都摸不著。余有年笑道:“你發條微博說個票房目標,你的粉絲不就奔著去了。”全炁知道對方在開玩笑:“那這跟作品本身好壞是兩回事。”

余有年哼了兩聲,轉移話題問道:“你的劇本怎麽樣了?之前不是有導演想拍嗎?”

全炁說:“這次應該能談成功。”

“我很期待。”

93.

余有年現在敢說自己是娛樂圈的人了。

以前在圈外總覺得這是個魔環,會發生很多匪夷所思的險惡的事情,會遇到很多洪水猛獸。余有年進圈後的確遇上了一些,但沒有到很多的程度。或許是因為常年接觸全炁的關系,全炁身邊的人都不會抱有什麽壞心思,特別是小喬的男朋友,大樹,一旦跟余有年熟悉起來,像個老母親一樣跟在余有年屁股後面跑。冷了添衣泡薑茶,餓了有健康的零食,會定鬧鍾提醒吃藥,阻擋前來打擾休息的人。余有年算是明白小喬為什麽會挑一個看去上這麽憨厚的男人,原來貼心起來這麽致命。

有一天他問大樹:“你有打算跟小喬結婚嗎?”

大樹紅著臉說:“有在存錢,雖然小喬說什麽都無所謂。但條件好一點總是好的。”

余有年讓大樹結婚的時候一定要請他喝喜酒,他會封一個大紅包。實際上余有年打算過完春節就給大樹漲工錢,畢竟工作的確做得好。粉絲都開始喊大樹作“奶爸”了,在活動上見到余有年誇沒兩句就轉頭跟大樹說“辛苦了”。

大樹問余有年:“不去探班嗎?”

余有年還在憤恨粉絲“見異思遷”的行為。“探班?”

大樹的臉更紅了,“小炁。你們不是很久沒見面了嗎?”

余有年吃著大樹買來的低脂午餐:“電影快有宣傳活動了,到時候不就能見著了。欸?”話音千百轉,“還是你想見小喬啦?”

“沒沒沒有,有工作得先忙工作。”

大樹皮膚黑,臉著火起來像一塊燒紅的鐵。余有年總能想像矮小的小喬騎在大樹肩膀上看遊樂園花車巡演的畫面。

他拿起手機給全炁打電話。“下下星期首映你要不要留一晚上再走?”“那要不你自己先回去,讓小喬留一晚。”大樹聽余有年這麽說就急了,但也不好打擾人通話。“我能有什麽事,是想讓小喬和大樹呆一會兒。”忽然余有年神色有變,轉身拿後腦杓對著大樹,大樹看見他耳廓紅了。“在說他們的事情你扯到我身上幹嘛。”“天天視頻你還想怎樣!”“全琪琪,看下次見面我揍不揍你!”

大樹收回視線,非禮勿聽,專心用手機給小喬挑生日禮物。

隨著《困獸》的宣傳,全炁的工作室也發放了一些全炁日常工作的視頻,主要是拍《困獸》時的花絮,小喬拿手機拍,外包剪輯,經過電影方的審核和同意後放到網上。花絮裡基本上見不到余有年的身影,本來就是全炁的個人記錄,而且過多出現會有反效果。

少部分視頻和照片是拍《狗尾巴草》的時候。電影方希望能稍微預熱一下電影,雖然拍都沒拍完,但這戲的損傷實在有些大,上映時能挽回一點是一點。楊媛明白,讓外包的剪輯人員不需要去掉小夏入鏡的畫面。

小夏年紀比全炁小,符合劇本角色設定,資歷相較也淺,常常在片場會向全炁討教。全炁的工作視頻裡閃過一幕,是他給小夏講戲,小夏看他看呆了,經過提醒才回神聽教。這一段很短,也沒有聲音,但小夏的眼神讓人品出些情愫來。視頻經過對方公司的審核,同意了,默認了兩人的宣傳方向。

鏡頭沒拍到的這種情況很多,但往往接著的是全炁掏出手機聊電話或是發信息,臉上露出來的神情是小夏在拍戲時沒見過的。每到這時候她會帶著劇本離開,讓化妝師給她補妝,或者整理身上穿著的褲子。戲裡她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都在吃苦,穿裙子不那麽方便,於是她的服裝基本上都是穿到破舊的長短褲。

劇本上有幾頁紙被她頻繁掀動,變得有些軟爛。紙上的戲是夏晨成年生日,她喜歡了許多年的男生給她送了一條好看的吊帶裙。幾年後,這吊帶裙被男生親手脫下。小夏猜想男生送裙子時的表情應該就是此時全炁聊電話的模樣,但她又不敢肖想,畢竟全炁在戲裡從來沒那樣笑過。

大樹原以為余有年說不探班就是不探班,結果有天晚上接到余有年的電話,說要去機場。一路上余有年的臉色不怎麽好看,盯著手機微博碎碎唸。大樹聽見了,但聽不明白。

“BE,BE,B你媽個頭!”

大樹抖了一下,余有年語氣很衝地問怎麽了。大樹夾緊握著方向盤的手:“沒,沒聽你說過髒話。”等到的是一個恨不得噴上天的“哼”。

片場在一棟舊住宅樓的小單位裡,裡面已經擠滿了劇組人員,小喬抱著羽絨服和保溫瓶站在外圍等著。她身邊悄悄多了個人,頭髮邋遢,門牙長得可怕。那人問小喬:“他趕多少天的戲了?”小喬先是歎了一口氣,“三天了,眼睛都沒闔過。”那人原本就高低不平的眉毛起伏得更厲害。

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擠到監控器旁,看見畫面上是一間狹窄到除了一張床就放不下其它東西的房間。床上一男一女,面對面坐著。男生欺身上前親了女生一下,然後順著角度壓向女生,緊張得喉結滾動。他抬手輕輕勾起女生外套的邊沿,在女生的默認下,像剝水蜜桃的皮似地脫掉女生薄薄的外套,露出裡面吊帶裙的肩帶。

戲裡的季節和拍攝的季節相反是常有的事,導演在喊“卡”的同時打了一個震天響的噴嚏。時至凌晨氣溫又低,大家都竭盡全力提早收工。小夏在床上接過助理遞來的羽絨服,臉上的溫熱還沒消散,便看見原本疲憊不堪的全炁在聽完小喬的耳語後,眼睛像天上的啟明星驟然亮起,然後招呼忘了打連衣服也忘了穿,疾箭離弦地跑離片場。

車裡開著暖氣,余有年原本只是想合上眼睛減少乾澀,沒想到一下子睡了過去。車門被猛地打開嚇他一跳,腦袋撞上車窗。全炁趕緊鑽進來捧著他腦袋揉,卻被一把推開。

“滾遠點。”

一個穿山過海而來的人說這句話沒有什麽說服力,因此全炁還是貼了上去。

余有年惡狠狠道:“操,聽不懂人話是吧。”說完下意識腰往後躲。不想腰沒被掐,反而溜進來一雙冷冰冰的手取暖。余有年拉下衣擺捂住全炁的手。“劇組摳門啊,連個暖氣都沒有。”

全炁因為電影留長了頭髮,細細的發絲掃過余有年的肩窩:“戲裡就是窮。場地也小,暖風機搬不進去。”全炁說完左右擺了擺臉,嘴唇故意擦過溫軟的皮膚。

余有年一頓,用一根食指頂住全炁的腦門推開。他笑容滿滿,似徐風像明月,只是夜裡看著有點駭人。

“琪琪,你有潔癖還要拍吻戲,真的好辛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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