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錚第一次注意到方寧是在初二那年，比她以為的更早一點兒。

十四歲的時候，為了壓抑住內心的躁動，方寧幾乎是什麽事情都做過。
她買了本《佛經選講》，每到午休的時候就會去教學樓的最西邊，坐在一層通往地下室的樓梯上讀一讀。

那裡罕有人至，秦錚也只是某次偶然經過。
嗯，挺清秀的女孩子。估計是找了個地方偷偷看言情小說吧，班裡的女生都喜歡看這種莫名其妙，愛來愛去的東西。他百無聊賴地想。
正要走過去的時候，方寧合上了書，秦錚恰好看到了封皮上的大字，愣了一下，差點笑出聲來。
媽呀，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怎麽會看佛經看得這麽入迷啊，這是要出家嗎？

過了兩天，秦錚中午從食堂回來，本想回班裡休息幾分鍾就去籃球場。可是他又一次偶遇了方寧，她雙目無神，眉眼沉鬱地朝教學樓最西邊走去，手裡依舊抱著那本佛經。
不是吧，還沒看夠？她是……遇到了什麽想不開的事嗎？

秦錚越想越擔心，鬼使神差地跟在她身後，一直到方寧坐在了相同的位置打開書來讀。他靠在窗邊假意看著操場，可余光裡卻全是她一下下翻動書頁的背影。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心臟越跳越快，越來越不規律，就連呼吸都是灼熱的。
他很想過去坐在她身邊和她說說話，問問她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
可是他沒能鼓起勇氣。他怕打擾到她之後，她就再也不來這兒看書了。

方寧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才把那本《佛經選講》讀完，秦錚就跟了她兩個月。他知道這樣有點變態，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這件事已經長成了一種戒不掉的癮。
漸漸地，他知道了她和他同年級，名字叫方寧，喜歡喝檸檬或者橙子味的飲料，討厭跑800米。

直到某一天下了體育課，王峰狀似隨意地攬著他的肩往教學樓走去，說他想和一個女生告白。
……

想到王峰，秦錚的心裡湧起一股無名火。這股火合著體內的酒精又燒成一種令人焦渴的衝動。
他在方寧身旁坐下，擦去她臉上殘存的眼淚，一聲不吭。

方寧也沒什麽主動說話的意思，兩人就這麽沉默地並肩坐著，一起看走廊裡濃稠的藍色燈霧。
不知過了多久，方寧好像是有些困了，開始一下一下地點頭，像小雞啄米一樣。
秦錚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九點了。

“你還想回包廂麽？”
方寧愣了一會兒，才緩慢地搖了搖頭。她以為自己只是有一點點醉，但其實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的思維已經極其遲緩而散漫，要花好半天才能弄明白他在問什麽。
“那一會兒有人來接嗎？你這樣自己回不去的。”
她又不說話了。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秦錚不知道她家在哪裡，離這裡有多遠，可他還是這麽問了。
“不要。我有人接的。”方寧忽然拿出自己的手機，撥通了方繼亭的電話，又固執地重複了一遍。
“我有人接的。”

嘟嘟幾聲過後電話接通。
方繼亭走出自習室找了個僻靜的地方。
“寧寧，怎麽了？“
幾秒鍾的時間裡，對面都沒有動靜。
“寧寧？“
“哥哥，我想回家。“她細聲細氣地央求著，聽起來像是在委屈，也有點像撒嬌。

方繼亭聽著電話那端鬼哭狼嚎的背景音，皺了皺眉。
“你在哪裡？“
“在外面。“
“歌廳嗎？“
“嗯。“
“地址呢？“
“地址，地址……“方寧從學校出來，跟著同學們一起坐了兩站公交車才到了這間KTV。但具體坐的哪路車，在哪一站下的車，早在腦子裡攪成了一團漿糊。

連在哪都不知道，也太迷糊了。
秦錚無奈地看著她，伸手拿過她手裡的電話。
“您好，是方寧的哥哥嗎？我是她同學。她有點喝醉了，現在在xx路的歡樂頌KTV，三層的走廊裡。“
電話那頭的男人禮貌地道謝，說大概30分鍾以後到。

秦錚掛斷電話，把手機還給她：“你哥說半個小時以後到。“
方寧得意地看著他傻笑，她彎起的眼睛好像在說“我就說會有人來接我吧“。

這到底有什麽可得意的啊。
秦錚伸手在她頭上拍了拍，她也沒躲，只是繼續笑。

過了十分鍾，方寧就沒勁兒了，眼皮開始打架，身體向下栽去。秦錚眼疾手快地把她撈起來。手掌不小心拂過她的腰窩，他的心重重地跳了起來，好像又變回了當年那個站在窗邊偷偷看她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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