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場語氣不善，連翹不敢多言退了出去。

連翹剛出門便見到院裡的小廝低頭拎著包東西匆匆往耳房走，她打量了一番忙跟上去，走在小廝後頭問：“剛賭錢回來麽？”

小廝聽聲回頭去看，對面的人矮了他一頭，連翹這丫鬟與夫人長得有幾分相似，冷不丁一看還以為是夫人。他掂了掂手上沉甸甸的一大包，給她解釋：“哪兒敢啊，夫人的隨嫁丫鬟巧兒病了，這不夫人就吩咐小的去香福樓帶些雲片糕回來，哎……我得去送糕點了，可不敢耽誤！”

連翹自覺有些吃味，不等她多想，又跟上一步叫住他：“我去幫你送罷。”

她伸手要去拿，見他有些猶豫便繼續道：“正好我要去請教巧兒姐姐怎麽照顧湯圓。”

小廝這才放心地把糕點交給她，不知是買了多少會這麽重，連翹差點兒沒接住，雙手捧著險些掉落地上，看樣子就算連病兩場也夠吃的。

連翹進了耳房，巧兒正捂著被子呼呼大睡，只露出個小腦袋，腿腳蜷成一隻小團。連翹將糕點放至矮桌上，盯著那包糕點也如入夢鄉。丫鬟病了，夫人就買糕點給丫鬟，這裡面裝的，一定是巧兒姐姐喜歡吃的。夫人救了她，從那醃臢之地將她撈出，夫人是她的救贖。

連翹的眼前突多出個人來，她回神一看竟是燒水的丫鬟，丫鬟叫了她幾聲她都不曾聽見，原來方才自己在發呆，那丫鬟急吼吼道：“連翹妹妹你可算醒了！小廚房都忙不過來了，一堆活兒要做，夫人叫水要沐浴等了有一會兒了，連翹妹妹你去幫忙伺候夫人罷。”

連翹歡喜應了是，比那丫鬟還急地跑了出去。

幾個婆子將浴桶抬進屋裡，澆了熱水，灑了些鮮嫩花瓣，屋裡點著伊蘭香，溫浴聽見動靜放下手裡的書起身下榻，婆子退出屋，她邊走邊解衣帶。

連翹跟上來伺候她解衣摘簪，溫浴瞥她一眼，無甚表情地由她伺候。左一件右一件解完，赤身也如此嫋娜優雅，不遮不掩向前，長腿邁進浴桶，姿態大方。連翹跟著繞到她背後，拿著木瓢舀起熱水朝著她後頸輕輕澆下。

夫人的背上有淤青，胸前也有，腿根處也有。那麽白那麽嫩的身子，幾道淤痕格外搶眼，就像美玉有瑕。

水溫正好，可連翹覺得分外燙手，她難受極了。夫人身上的愛痕在她眼裡就是血疤，她突然想起這三年來在醃臢窩裡受到的酷刑，去那種地方的都是一些邪惡爛臭，他們撕咬她，鞭罰她，吞噬她，他們在她身上烙燙，用醜陋的下體暴刺她，妓子接客是受刑，受不盡的是折辱。

所以她恨男人，她恨每一個在女人身上動刑的男人。

終是有一日，她在寬敞明亮的耳房醒來，房中有一股好聞的檀香味兒，她憶起馬車上那張漂亮的側臉，還以為那是自己臨死前的最後一眼。連翹到處打聽，聽說府上鬧鬼，夫人請了道士來做法事，也正因這場法事夫人險些喪命。後來夫人病臥榻上，再見到夫人常常去水榭發呆。那日老爺夫人圓房，整個院子的人都聽得見，夫人哭著喊著，一定是刺穿魂魄的痛。再加上夫人喝避子湯，順著這些蛛絲馬跡，她暗下決心。

撈起幾瓣鮮花，舀了半瓢溫水濕潤夫人的香肩，溫浴闔眼正打盹兒，連翹輕揉她後頸穴位，輕聲細語對著她道：“夫人，奴婢一定助您逃出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