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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搖 1V1》發燒(修)
二十七歲的第一個夜晚,程阮是在徹夜的噩夢中度過的。夢裡她在一片無邊無際的荒蕪中不停地奔跑,林南在身後開著車不斷追趕,而何晴之坐在副駕上對她露出毛骨悚然的微笑。她用盡全力地跑,跑的氣都喘不上來,胸口像被堵住了一般疼,但林南跟她的距離似乎越縮越短。

夢的背景中還一遍遍地回蕩著陸西睡前對她說的話。

“阮阮,你該知道的,有時候凡事都要做個決斷。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你給他希望,就是讓他產生更多不該有的念頭,讓他把手伸的更長。我不是一個會就這麽算了的人,他再這麽繼續下去,大家就是不折不扣的仇人了。”

她從這個夢中驚醒時,一身冷汗,甚至鬢角的碎發都被湮濕,黏膩地貼在臉角。

程阮從陸西的懷裡掙出來,伸手摸過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早上五點,她不過才睡了三個小時不到。

定了定神後,抽了兩口電子煙,打開微信,在林南的對話框中編輯了一條微信。

———有些事我想跟你說清楚,不管是渾水還是黑石,諸如此類的傻逼事我再聽見一次,就別再聯系了。

程阮發完微信後,蓋上被子把頭一蒙,想再繼續睡會,可剛才衝擊過大的噩夢讓她再也沒有半絲睡意。

她歎了口氣,伸手去握陸西的手,想穩一穩雜亂的心神,卻發覺他的手散發著一種不正常的熱度。

她爬起來,俯身去看他的臉,他臉色慘白而泛著淡淡的紅暈,嘴唇紅的像被紅酒染過色,眉頭輕蹙著,鴉色的睫毛顫巍巍地垂在青白的下眼瞼上,似乎墜入某種難以負荷的痛苦之中。

看樣子,應該是發燒了。

幫他掖好被角,程阮去客廳裡找藥,翻箱倒櫃地找了十分鍾,家裡的大大小小的角落都翻了一遍之後,什麽藥也沒找到。程阮打開美團送藥發現下單之後送來都要四十五分鍾以上,她性子急,想讓他快點退燒,於是索性換了衣服拿了他的車鑰匙下樓自己出門買藥。

天色仍舊是灰蒙蒙的,白日裡充滿生機的陸家嘴此刻路上沒幾輛車,程阮跟著導航有些生澀地變換著車道。直到駛入主道,她才意識到她一年多沒摸車,腦子一熱居然開車上路了。

開到藥店門口時,她頓時犯了難,看著倒車影像左打方向,右打方向都倒不進路邊的車位。

生生折騰了半小時,半個車屁股還留在外面,車呈一條斜線架在車位上,她頹喪地搓了搓頭髮,暗罵自己這真是欲速不達的真實寫照,還不如騎共享單車出來來的快。糾結了一會兒後,她坐在車裡給藥店打電話,讓店員把耳溫槍,退燒藥和冰袋拿出來給她,人困在駕駛室裡掃的碼。結果開回四季匯樓下時,離出門時的五點四十已經過去了一小時。

程阮拎著藥推門進屋時,發現陸靠在沙發上。客廳裡沒開燈,窗簾拉著,黑漆漆的,看不清他的表情。

“起了?怎麽不在床上躺著?”程阮一邊脫鞋一邊問。

”...你去哪了?“陸西的嗓音很沙啞,帶著一種病弱的砂礫。

”我去給你買藥了,你發燒了。“程阮拿著袋子走到他身邊坐下,摸出耳溫槍的盒子開始拆。

”...哦...”陸西伸手環住她的腰,悶悶地說,“我以為你走了。”

程阮關客廳大門離開家的時候他就醒了,起來之後發現程阮的睡衣扔在床尾的長椅上,天還沒大亮就出門,讓他不得不往一些壞的方面想。他拿著手機,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程阮沒有發來微信也沒有回家。

等待讓他想起程阮曾經跟他說過,三年前何晴之來找她時,她是怎麽離開林南的。

絕然而然的銷聲匿跡。

他有點恐懼程阮會把這一招放在他身上。

“我走去哪?”程阮覺得他的口氣很脆弱,跟昨晚的他完全不一樣。“你不會以為我昨晚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連夜就落荒而逃了吧。”

她將耳溫槍插入他的耳蝸摁了一下,藍色的顯示屏上顯示著三十九度。

高燒。

程阮想起身給他去燒水,可他的手緊緊地箍著她的腰,一點也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嗯。”陸西的頭無力地垂在她的肩上,“我以為你要去找林南了。”

程阮掙扎的動作一僵,心疼地抬手撫了撫他滾燙的額頭,估摸著他估計是因為昨晚她態度不明的回應而心裡不舒服,“你對自己有點信心好不好?你這麽好,我怎麽可能放棄你去找他啊?我昨天晚上只是覺得太沒臉了,所以就裝睡了。”

“你說的那些話,我覺得都對。人有的時候就是很自私,明明不做選擇對任何人都不好,但就是貪戀那種遊走在別人中間,享受一切好處的感覺。人心嘛,就是很醜陋,什麽都想要,什麽都想佔,我承認。所以,對不起。”

“還有最近一切變化都來的太快了,我總覺得不真實。覺得你不真實,生活不真實,一切周遭的事物都不真實。可能是因為我自己太沒有倚仗了,這幾年一直渾渾噩噩的,也沒混出個什麽樣子來,對什麽都沒有信心。”

昨晚程阮在知道林南乾的那些屁事後,腦子一團漿糊,有很多話想說,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直到從夢裡醒來,才直面了自己的內心。

陸西側著頭一瞬不瞬地望著她,雙眼即使在昏暗的室內也閃爍著不容忽視的亮光,認真地聽她說完,“阮阮,你會證明自己的,我對你一直都有信心。”

程阮聽著,覺得他有雙慧眼識珠,洞若觀火的伯樂眼。

有眼光。

但面上還是假模假式地不在意似的微微點頭,“好了,我要去燒水給你吃藥了,你先放開我。”

“不想放,好冷,你好暖和。”陸西身上還穿著絲質的Pajama,薄薄一層幾乎跟沒穿沒什麽兩樣,客廳內開了空調的溫度仍舊很低,他的身體微微瑟縮著,緊緊地靠著程阮。

程阮皺了皺眉,覺得他怕不是燒魔障了,生病了連多穿一件也知道,“你快去床上躺著,你穿這麽少能不冷嗎?我去把空調關了。”

“你陪我去躺著,我就去。”陸西抱著她不撒手,方才起床沒看到她的失落情緒讓他此刻不想跟她分開。

程阮用力地去掰腰上的手,可顯然是徒勞,雖然他病了,但只要沒癱,力道還是絕對壓製她。

硬的不行,程阮決定跟他來軟的,好好跟他說道,“那我先燒水總可以吧?”

“就用這個水吃就好了。”陸西騰出一隻手拿起茶幾上的Fiji扔進程阮懷裡,又把沙發邊上裝著藥的袋子也一並丟進了程阮懷裡。環顧一圈,見該拿的都拿了後,彎腰將程阮打橫抱進了臥室。

”我自己能走,大哥!“程阮猛然被抱起來後,一路上在他懷裡不停地掙扎,直到被他梏在床上還在嘗試掙脫,“那我去把空調關了總行吧?”

“別關,關了你會熱。”陸西的手又收的緊了些,程阮像隻小雞一樣被他攬在懷裡。

他知道程阮怕熱,到了秋天睡覺都要開空調的人,關了空調跟他蓋著被子躺著無異於給她上刑。

“那你把藥吃了行吧?”程阮徹底沒了辦法,退而求其次,能讓他把藥吃了也好。

陸西這次倒沒有再抗拒,松開程阮把她懷裡的水和藥拿出來,規規矩矩地吃了藥。

吃完藥後,又把她往懷裡一帶,讓她壓在他身上,身軀緊緊地貼合在一起。

“你是不是特別喜歡我?”程阮見他沒有要閉眼睡覺的意思,決定沒話找話聊個天。

“對啊。”陸西臉不紅心不跳地承認,坦誠的赤裸裸的,眼光灼熱地盯著程阮,讓程阮霎時有些不好意思。

“為什麽呀?”程阮有點好奇,她長的也不是最出佻的,性格在戀愛中也很暴躁,還愛吃醋,不知道陸西喜歡她什麽。

“可能你長的特別美吧,挪不開眼。”陸西想了想,高燒讓他腦子有點遲鈍,想不出個所以然,於是隨口逗她。

程阮“吭哧”一下就笑出來,“我長得特美?大哥,我十九歲的時候開眼角埋線那個醜樣子你應該沒忘吧?”

程阮自從高中胖過之後,心裡很長一段時間有一道對於顏值過不去的坎。總覺得自己眼距太寬,雙眼皮不夠大,左右眼大小眼。雖然旁人看不出來,化妝了之後這些微小的差距都可以彌補,但她就是自己過不去心裡那道坎,一定偏執的要追求某種完美。於是在某次陪易舒淇去打下巴之後,她一個人心血來潮就跑去醫院谘詢了雙眼皮埋線和開眼角。

醫院告訴她眼角七天拆線之後就可以幾乎看不出來痕跡,那時候陸西正好要去溫哥華看他爺爺,她想著恢復時間足夠讓陸西發現不了,於是陸西前腳剛去機場,她後腳就著急忙慌地去手術了。

美國醫院的醫生是不會叮囑術後忌口的,於是程阮做完手術的第二天就戴著墨鏡跟易舒淇兩人去吃了火鍋。

結局當然是非常慘烈,當晚傷口就開始紅腫,七天拆線之後疤痕開始增生,陸西回來看見她時,她一雙眼睛像被人揍了一樣可怕,每天睡醒時還會流組織液體,粘粘乎乎的像眼屎一樣糊在眼角上,要用水沾濕才能睜眼。

那段日子程阮回憶起來,簡直比胖到一百三十多斤的時候還要沒臉見人。

現在陸西跟她說喜歡她是因為她長的特美,她真是覺得他瘋了。

“反正我是這麽覺得。”陸西不以為然地挑挑眉,“誰開眼角埋線不都會腫嗎?”

他從來沒覺得她那段日子有多醜過,印象裡只是每天早晨睡醒時都會先把他拍醒,讓他拿著紗布沾水幫她擦眼睛。除此之外就是她那段時間總害怕他盯著她看,但凡他的眼神聚焦到她臉上她就要凶他,說看什麽看。這種毫無信心導致的莫名其妙的惱羞成怒,一直到後來去醫院激光祛疤才消除。

程阮很受用,頭蹭了蹭他敞口衣領間露出的寬闊胸膛,“你怕不是眼瞎,所以喜歡的我。”

“那就是吧。”陸西親了親她的額頭,笑著說。

程阮仰著頭要去親他,陸西偏頭避過她要落在唇上的嘴,“你別親我,等會被傳染了。”

“反正我今天也不打算去上班,傳染就傳染。”程阮摁過他的頭,用力地親上去,舌尖頂開他的牙關,探進去跟他糾纏。

程阮吸吮著他的味道,心裡有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其實夢裡的一切,就是她的潛意識。

潛意識讓她意識到她再也不想進入一個三人的感情怪圈中了。

如果三個人的你追我趕能讓她曾經那麽痛苦,即使過去那麽久也能生出如此心有余悸的夢魘,她想,她也不該讓愛她的人心裡產生那種想法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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