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褚熤一大早就來了樓下接衛凝然。

　其實這天已經是禮拜一了，應該正常上班的，衛凝然直接休了年假，褚熤也休了幾天的假。

　衛悠然的狀態比昨天好了許多，見到他們走進病房，居然還能笑著跟他們打招呼。

　“姐，姐夫。”

　聽到這稱呼，衛凝然是真想揍他，肯定是他跟隊裡那群臭小子學的。

　褚熤看著病床上這張跟衛凝然半點也不相似的臉，再次覺得有些感慨和無奈。

　普通的兄弟姐妹大多也都會長得有些相似，何況他們姐弟倆這種特殊的，哪怕是異卵雙胞胎，本也該多少有些相像。

　可偏偏，就是這兩張完全不同的臉，讓他產生了太多誤會。

　等褚熤去了洗手間，衛悠然才艱難地開口：“你……這些年……一直沒忘記他？”

　衛凝然沒回答，算是默認。

　“我怎麽……會有……你這麽慫的姐姐？喜歡……就追，別慫！”

　“你還是省點力氣吧，別開口了。”

　“我怕我……不開口，你得……孤獨終老。”

　“既然這麽有力氣，那不妨先跟我交代一下，你跟尹佳人怎麽回事？”

　衛悠然秒慫。

　

　一整天衛凝然都在醫院陪弟弟，褚熤也一直在，而且在衛悠然辛苦但堅持不懈的攀談下，兩人居然還能聊起來。

　當然，衛悠然一開口叫的都是“姐夫”，衛凝然罵了他幾次都無濟於事，最後也只能隨他了。

　反正這稱呼，她在心裡倒是挺滿意的。

　到了傍晚，尹佳人又一如既往地前來換班，還給衛悠然帶了她熬的湯，這架勢倒是像極了溫柔賢良的妻子，可惜開口沒說上三句話，兩人又在病房裡掐了起來。

　不過這次，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話的衛悠然直接被秒殺。

　衛凝然也懶得管他們倆的閑事，和褚熤一同離開醫院，到地下停車場時，她終於開口道：“要不……一起吃飯吧？你這兩天幫了我好多忙，應該請你吃頓飯。”

　“好啊。”褚熤笑笑，還是讓她上了他的車。

　

　吃飯地點是衛凝然讓褚熤選的，褚熤挑了個離她住處不遠的地方，方便晚上送她回去。

　兩人各懷心事，一頓飯倒真就以吃為主，連交談都很少。

　他們並沒要酒，但餐廳搞活動，侍應給他們送了一瓶已經醒好的，邀請他們品嘗。

　衛凝然隻隨便抿了兩口，倒是褚熤不僅把他面前那杯喝完了，還又接連倒了兩杯，盡數喝下。

　這酒度數不算低，三杯下肚，他的臉已有些紅，衛凝然不太明白他為什麽要喝，卻也沒多問。

　從餐廳出來，涼風一吹，褚熤頭有些暈，腳步踉蹌了一下，衛凝然趕緊攙住他：“沒事吧？”

　褚熤搖頭，眼神看著還是清醒的，可他這狀況明顯不能開車了，衛凝然只能嘗試著啟動他的車，下意識的，又把他帶回了她住的地方。

　

　扶他到沙發坐下，她起身準備去換上乾淨的床單再讓他進臥室休息，他卻一把抓住她的手，直直盯著她：“衛凝然，為什麽？”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十年前，為什麽要拒絕我？”

　衛凝然愣住。

　見她不說話，他突然腕上用力，直接把她拽進懷裡：“為什麽要拒絕我？我以為是因為你有男朋友，因為你喜歡別人，可你明明……你喜歡我的對不對？你明明也喜歡我的，為什麽還要那樣說？”

　衛凝然靠在他懷裡，聽著他略微沙啞的聲音，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酒味，感受著他胸膛劇烈的起伏，好半天才顫聲道：“你知道了？”

　“我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才不明白，怎麽想都不明白，為什麽啊？衛凝然你告訴你，到底是為什麽？”

　衛凝然愣愣地看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

　“你知道我為什麽還要去紐大麽？因為我不死心，哪怕你拒絕了我，哪怕你說從來都沒想過跟我在一起，哪怕知道你有男朋友，可我還是忘不了你。我在紐大等了你一年，整整一年，我每天都在癡心妄想，期待你能去。我以為你會去的，我以為你不會放棄夢想。我都已經不敢奢望能跟你在一起了，我只是想，可以像高中那樣，能每天看到你。可你沒來，你為什麽不來？因為知道我去了那裡，你就不來了嗎？可你明明不是討厭我……”

　“你……說什麽？什麽夢想？紐大……我沒說過要去紐大，從來都沒說過……”

　褚熤身子一僵，低下頭雙目通紅地看著她：“你的夢想，不是紐約大學嗎？我看到了，教室後面的願望欄，你的字跡，我不會認錯的。”

　衛凝然倏地呆住。

　

　高二下學期開始時，班主任開了一堂班會課，跟他們說高中生涯已經過去一半了，他們該給自己定個目標，然後便在教室後面設置了一個願望欄，讓每個人都把自己的目標和理想寫上去。

　那時候的他們，夢想沒多遠，大多數人都只是選好了想上的學校，寫上去作為奮鬥目標。

　而衛凝然的目標，一直都是褚熤。

　哪怕已經知道他喜歡的是路揚靈，可她還是放不下他，她很好奇，他究竟想去哪裡上學，她甚至產生了一種很可怕的念頭，不管他去哪，她都要跟去，就算他喜歡的是別人，可她也想每天都能看到他。

　那天下課，褚熤不在教室，她假裝無意地經過他座位，便瞧見了他桌上放著的便簽紙，上面寫著“紐約大學”四個字，那是他的字跡，她可以肯定。

　她隱隱感到不安，但還是不死心地用手機慢慢搜索著那所學校，然後她才知道，她那個瘋狂的，想一直跟著他的念頭有多可笑。

　那所學校，她去不起，父母幾年的薪水才夠學校一年的學費。

　那是她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什麽叫現實。

　她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

　後來，她發現很多國內的大學都和紐約大學有合作的交換生項目，交換生出國是可以不用自己出學費的，而且隻去一學期或一年，生活費也不需要太多。

　她想，或許她可以試試，等上了大學她可以去做兼職，可以努力賺錢，然後，去褚熤夢想的學校看一看，也去看看他在那邊學習的樣子。

　所以，她悄悄把“紐約大學”四個字寫在了便簽紙上，貼到教室後面的願望欄——無論上哪個學校都行，只要跟紐約大學有交換生項目。

　她以為，不會有人知道是她寫的。

　她以為，那是她一個人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