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志願是一件天大的事。父親也打電話過來,勸她選一個就業率高,發展前景好的。
寧言想選中文系,父親第一個不同意。
“畢業出來做什麽,做文員嗎?還是做秘書?”寧爍的語氣很虛弱,不時咳嗽幾聲,寧言險些就說好我聽爸爸的去學會計。
許儀嫻本想讓寧言讀外語,她喜歡看書,又喜歡聽外文歌,而且翻譯員聽上去很有面子。
但她和寧爍通話後,覺得寧言還是該讀會計。
“你想讀什麽就讀什麽咯,以後找工作啊,誰知道會遇到什麽。”
寧曼特意回來幫寧言參謀,順帶向許儀嫻介紹了自己的男朋友。他們學校的游泳特長生,陽光帥氣的大男孩,笑容爽朗帥氣,但寧言總能從他身上聞到一股類似於汗的味道。
寧曼說她偏喜歡這人身上的男人味。可這人分明比寧曼還小了三歲,還在念大三。
姐姐和男朋友走後,許儀嫻在客廳摔了茶杯。
寧言出房間時,母親正在哭。地上有破碎的玻璃渣子,寧言拿掃把掃乾淨,又到儲物櫃裡找出透明膠沾地面。
“寧言。”
許儀嫻啞著聲,無助得像是喃喃自語:“媽媽是不是虧待你姐姐了?”
寧言沒說話,許儀嫻嘴唇顫抖:“從小曼曼要什麽給什麽,我辭了工作在家帶她。她不愛吃學校食堂的飯,我天天做便當去圍欄遞給她,中考高考都在外頭曬太陽等她。我讓她學金融,也是和你爸商量了半個月,都是為她好啊!”
“那時候我和你爸爸一個月隻賺兩千塊,她的小提琴就要一萬塊。她上了三個月不想上了,把琴砸了說我們逼她,我們也沒再讓她上了……”
從小聽話的乖女兒,怎麽現在突然就在她面前指著她罵你根本不關心,你只是想和人攀比?
“我上街,買的最多的都是你姐姐的衣服……”
許儀嫻悲傷難抑,接寧言遞來的水都是顫的。
她沒拿住水杯,萬幸,寧言拿的是塑料杯。
寧言重新拖完地,開口卻是問:“媽媽你還要喝水嗎?餓不餓,我去給你煮碗面。”
“言言,媽媽真的很虧待你姐姐?”
寧言沒回答,許儀嫻看見寧言累出了汗,手腳麻利地卷袖子往廚房走。
“我不知道啊,媽媽,我真的不知道。”
寧言將蔥油面放在許儀嫻面前,給她遞筷子:“但是,你還是多聽聽姐姐說話吧。”
許儀嫻沒握住筷子。
她已經難過得說不出話來了。
寧曼已經叛逆成這樣,哪可能再和她說真心話?可面前的小姑娘,給她煮麵的小姑娘乖乖,也從來沒和她說過真心話。
不,寧言說過的。許儀嫻忽然想起。
寧言剛來禾城的時候,偷偷拉住她,問她能不能給她買漂亮的書包,漂亮的裙子,問她能不能吃零食。
許儀嫻說她愛慕虛榮,就知道浪費錢,把她扔回房間去了。
現在她們都不和她說話了。
“言言,你想報什麽專業,就報吧。”許儀嫻吃完面,低著頭,聲音小得根本聽不見:“媽媽支持你。”
但寧言聽見了。
她等這句話等了很久了,她一度以為,自己一輩子都聽不到這句話了。
……
寧言報了漢語言文學。在譚柘的陪同下報的。
譚柘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在確定第一志願是嘉大的時候松了口氣。
“你不說我嗎?”寧言還有些忐忑,“爸爸說這個專業將來不好就業,前景不好,讀出來沒用。”
“你喜歡就好。”
譚柘摸摸她的小腦袋,“只要你大學四年過的開心,不覺得荒廢時光,就是最適合你的專業。”
“可以後萬一找不到好工作呢……”
“無所謂。”
譚柘淡淡道:“你以後的工作,就是做我的妻子,負責每天快快樂樂的,讓我看著開心。”
聽完這麽多話,寧言呆呆的,沒回過神來。
“我養你。”譚柘輕聲道:“也支持你想做的任何一件事。”
寧言面頰緋紅,口不擇言,“你……你怎麽這樣……我去殺人你也支持嗎?”
“不支持。”
譚柘堅定道:“告訴我,我會讓他消失。”
“我我我……”
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最後將小腦袋埋在他的胸口,蹭啊蹭的。
“我怎麽感覺,我以後都不用操心了。”
好像將自己的手放到他手中的一瞬間,一切塵埃落定,天光大亮。
有了譚柘之後,她的惶恐不安被他全數驅散。就連發呆都有他的面龐,心裡甜絲絲的。
“啊,我這樣也太偷懶了吧。”
寧言悶聲說:“你都那麽好了,可我還沒有讀大學,還不會談戀愛,什麽都要你教我。”
“不偷懶,一點也不。”
懷裡的小姑娘哪會知道,他曾經也不會這些事。他也有壞脾氣,癱瘓在病床上時除了嘶吼就是砸碎一切能拿到的東西,小姑娘微笑著一遍遍告訴他這樣不好。
不過他開心的話,就砸吧。髒了她會收拾,醫療費她會去賺。
因為她喜歡他。在譚柘不知道的歲月裡,她偷偷喜歡著他。
他們特意起了個早,登記完後到宿舍還沒有一個人。
床上用品是譚柘請人定製的。這次不是可愛的小草莓,而是淡雅的水彩花朵。有陽光的氣味,昨天特意曬過。
“待會我給你去食堂交電費。”
譚柘抽出寧言的學生卡:“昨天去教務處拿的,已經給你衝三千塊了。”
“那麽多?”寧言驚訝:“萬一我弄丟了怎麽辦。”
“網上掛失。像這樣……”譚柘不厭其煩地教導寧言如何在大學生活。他給寧言鋪完床,又去淋浴間給掛浴簾。寧言緊張兮兮地催促譚柘別弄了,萬一被同學發現就完蛋了。
另外兩個舍友是外省的,到達的時候已經快吃午飯了。
宿舍裡的已經弄上WIFI,寧言吹著空調,撒了空氣清新劑,還掛了一盆吊籃。
每個人桌子上都有半塊西瓜。
兩個同學給寧言起了個外號,叫田螺姑娘。
寧言:不,我不是,我沒有。
都是譚柘乾的!
她所做的就是在一邊吃西瓜,拿著譚柘帶來的平板刷淘寶裡的‘宿舍神器’,偶爾刷譚柘的支付寶買買買。
下午有班會,嘉大的校園極大,不騎車的話要走很久。
三個人午覺睡醒,離班會還剩十分鍾。
“完蛋了!!!”
對床的關心月從床上跳起來:“怎麽辦?現在騎車過去都來不及了!”
寧言打開自己的手機一看,一個小時前有譚柘發來的消息。
‘言言,大一下午兩點整開班會。金融系的學院樓和中文系的是西南對角,記得提前一些,來我這拿小蛋糕。’
半小時前:‘言言,不愛吃蛋糕?’
十分鍾前:‘言言,還在睡麽?’
叮咚——
譚柘:下樓,我開車送你過去。
寧言看看正要抱頭痛哭感慨大學第一天就遲到的室友,舉起手小聲問:“有人開車送我去學院樓,你們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