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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泥(H)》全是我的錯
這場大雨下了一天一夜,整個城市都洗乾淨,大路兩面的樹木被打下不少發黃的樹葉,堆在馬路牙子邊積水裡。空氣煥然,清新怡人。夜晚來臨,另一種生活如星火閃爍成海。

 

 李存根這一處小房子位於角落,單單的一間,正適合一個人住。背後住著幾戶人家,有小情侶,也有一大家子擠在一個逼仄的空間裡,屋後頭做飯,菜香飄蕩出整個巷子。

 

 完全被餓醒,眼睛半睜不睜的狀態,疲倦的脫力感席卷全身,但是精神上很輕松,仿佛某種積攢許久的不安分情緒一夕之間全部釋放。他手背搭在額頭上,平常的體溫,回想了一下,昨天請假了,回家睡覺,然後阿嬌來了……

 

 李存根眉頭一擰,忽然從床上跳起來,夢幻一般的畫面全部回顱。交錯的喘息,密不可分的身體,哭泣般的呻吟,席卷每一個細胞刺激到頭皮都炸裂一般的快感。

 

 入目一片狼藉的床鋪,床單上可疑曖昧的印記,身上密布的抓痕咬痕,一切都在昭彰昨晚經歷了什麽。不是做夢,那些令人沸騰到燃燒的回憶全部真實發生過了,李存根懵了,夢裡有多舒服,現在就有多後怕。

 

 他強迫阿嬌做了,所以被她丟下了,四下裡一看,確實沒有人。阿嬌一定生氣了,所以才一聲不吭就走了。李存根顫抖著手找衣服,仿佛被人乘虛而入佔了便宜的人是他。

 高燒剛剛退,一晚上什麽也沒吃,來不及喝水,他抓起衣服就往外衝。旁邊屋子的主婦端著盆出門倒水,迎頭撞見他,意味不明朝他看了兩眼,笑得曖昧,“小夥兒有對象啦,談戀愛是好,得注意影響。咱們這一片人挨人,動靜太大了……”

 

 李存根頓時又想起阿嬌在他耳邊哭求喘息的聲音,心頭更慌了,邁開長腿就往外跑。

 

 太陽早已經落山,小區花園裡有老人家圍著下象棋,李存根一陣風似的刮過。跑到陳嬌家門口一口氣沒有喘,砰砰砰開始敲門,“阿嬌,阿嬌你在嗎?你出來一下好不好,我有話想跟你說。”

 

 “阿嬌,你開一下門,你打我罵我吧,不要不理我。我又做錯事了,我不知道,你相信我一次,我不是故意的。”

 

 “我沒想到你會去看我,不該睡那麽死。你出來一下可以嗎,讓我看一眼就好,確定你沒事我就走,不打擾你。”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病糊塗了。你不要生我氣,我之前說得話都是假的,我就是太不甘心了。我沒有想要錯過你,如果重新來一次,付出再大的代價,我也願意遇到你。”

 

 他在外頭快急瘋了,一股腦說了好多話,還說自己害怕,會好好認錯,不要丟下他。陳嬌靜靜站在門後面,一言不發聽著,她下午從他家離開跟公司請了假,就回家睡覺,身體太倦了,如果不是敲門聲太響被吵醒,很有可能一覺睡到明天早上。

 

 “阿嬌,我知道你在,我感覺得到,你開開門,跟我說句話。”他的聲音啞著,有種大病初愈的虛弱,聲線微微顫抖,隨著屋裡死地一般的寂默,越來越慌張。不再敲門,就是一直說話,求她出去。

 

 對面有人開門,卻沒有其他人的聲音。雖說他只是在她門口,但是這一層就住著兩戶,肯定聽得到。屋外面靜默了一會兒,鄰居大概回去了,他低語著,“阿嬌,你開開門,我知道錯了。我不該不經過你同意欺負你,我再也不跟你發脾氣了,不亂說話了……”

 

 陳嬌嚇了一跳,唯恐他再說出什麽勁爆的內容,連忙打開門。他就在門邊隨意坐著,仿佛喝醉了,頭仰著,唇色煞白,額頭上冒著冷汗。察覺有光透出來,連忙站起來,像做錯事的小孩子,雙手垂著罰站。

 

 陳嬌往他身上掃了一眼,神色淡淡地,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肚子怎麽了?”

 

 他一直捂著肚子,一看見她立馬把手放下,手半抬著,努力忍耐。嘴唇乾燥,泛起一層乾皮,長久缺水的狀態,“……有點餓。”

 

 陳嬌轉身走到餐桌前,扶著椅子緩了好一會兒,想給他倒水。李存根眼疾手快,搶先倒了一杯溫水遞到她手邊,陳嬌側開頭,“自己喝。”

 

 相顧無言,身體還很累,下體敏感的部位泛著絲絲的疼痛,漲麻的感覺似乎還被貫穿著一般,異樣的違和感著實不舒服。她想繼續睡,也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跟他理論什麽,低著頭道:“看到了?我沒事,你回去吧。”

 

 一被她趕,他既不敢抗議,又舍不得走,隻好耍賴,“你餓不餓,我做飯給你吃。”

 

 “我現在沒空招待你,也不想說話,你趕緊回家,我真生氣了。”

 

 李存根狠狠心,時刻注意她的表情,無奈煩躁多於生氣,他就想爭取一下,“我給你下碗面吧,吃了繼續睡,絕對不打擾你……衣服也堆挺多了,該洗了……桌子上落灰了。”

 

 牛頭不對馬嘴爭了半天,陳嬌氣呼呼地瞪著他,早忘了自己送上門去跟人睡,生自己氣大半天也緩解不了的鬱悶。隨他的便吧,愛怎滴怎滴,陳嬌回了自己房間,窩進被窩閉上眼睛。

 

 李存根盯著掩上的房門,微微松口氣,然後乾勁十足開始乾活。灶台上燒上水準備熬湯,期間把屋裡打掃了一遍,將沙發上散落的髒衣服全部塞進洗衣機。

 

 陳嬌拗不過他,這個人又沒臉沒皮的,喝著美味的濃湯,只是不理他,吃完飯就趕人。他也任勞任怨,將廚房打掃乾淨,收拾好垃圾,高高興興提著出門了。

 

 誰也沒提那天的事情,陳嬌是刻意想忘記,見她閉口不談,察言觀色之下,李存根也很識趣地閉嘴。即使一有時間就無數次回味,一遍一遍回想夢裡的場景,在她面前卻能做到不露分毫。

 

 他依然每天下班都買菜來給她做飯,經歷上一次在門口等了一夜的經歷,李存根小心向陳嬌提出,可不可拿到她的聯系方式,以防意外。陳嬌當時沒理他,第二天他收拾好垃圾準備回家,吃完飯就進了房間的陳嬌照樣沒出來送,只是茶幾上放著一張紙,上面寫著電話號碼。

 

 李存根立在沙發後面,高高瘦瘦的個子像一顆能移動的挺拔的白楊樹,清透乾淨,穿著爽利。臉小身長,看起來年紀實在小,襯托著陳嬌屋裡的家具都格外小巧。

 

 他將紙條寶貝般捏在手裡,悄聲走到她門前,像往常任何一次,“阿嬌,我走了。”

 

 陳嬌停下畫筆,摘下眼鏡,抱著膝蓋坐進辦公椅裡面,聽到外面溫柔的道別,防盜門打開又合上的聲音。抓了抓頭髮,發了一會兒愣,拋開雜念繼續畫畫。

 

 周玉芬和陳學兵將一切離婚手續都辦好了,最後卡在陳嬌這一關,關於那些財產她梗著脖子不簽字。兩人輪番找她談話無果,隻好先拖著。

 

 陳嬌拜托姑姑勸一下兩老,姑姑就帶著上一次準備跟她相親的那男孩去她家玩,晚上吃完飯又叫對方送陳嬌回家。陳嬌不好意思當著幾個家長的面拒絕,隻好帶著人一起走了。

 

 李存根已經習慣了現在的相處模式,雖然每天下班不能再去掙錢,學校的課程也壓縮了時間,一點也沒有改變的打算。每天抓緊時間買完菜,將車停在陳嬌樓下,借著路燈看書。

 

 模糊的燈光下字跡不好辨認,時間長了就抬起頭緩一會兒,估摸著陳嬌快回來了,他放下書,打開車門若有所覺朝陳嬌每日必經的路口看去。

 

 卻看見陳嬌身邊還站著一個人,那人和她挨得很近,甚至一隻手搭在她手臂上,那麽親昵。他瞬間僵在原地,渾身的熱血都冷了,他從來沒有想過,阿嬌會有男朋友。哪怕他一輩子都得不到她的原諒,糾纏下去也好,根本沒有過設想她會屬於別的男人。

 

 一想到有一天其他男人也能擁有阿嬌,像他一樣跟她親密無間,進入她的身體,將她抱在懷裡怎麽也親不夠一般撫摸,心口便窒息一般痛起來。他那樣喜歡,離開視線一秒就無比思念的人,怎麽能拋下他和別人在一起。眼眶發熱,鼻子裡酸到發癢,他想走過去,卻被無形的恐懼禁錮,寸步難移。

 

 那個人比他白淨,穿著洋氣,長得又好看,他們站在一起就像電影院海報上的明星一般登對。陳嬌對他有說有笑,揚起臉看他。

 

 外國人太熱情了,陳嬌本不打算請人上去喝茶,奈何對方主動提出來了,正在想怎麽拒絕又得體又不傷對方面子。突然瞄到李存根站在對面,隻管傻愣愣的望著她。陳嬌找到借口,跟人道別,在對方微笑的注視下,快步走向李存根,笑著問道:“怎麽下來了?在家裡等著就好了。”故意語焉不詳,說得曖昧無比。

 

 李存根突然伸手抱住她,將她勒進身體裡一般用力,持續不斷瑟瑟發抖,“阿嬌,你別嚇我,不要這樣好不好……”他想說不要交男朋友,不要看別人,不要親別人,不要喜歡別人,不要讓他們碰。

 

 可是,最沒有資格提這樣要求的就是他,最不該出現在她身邊的也是他,內心痛苦煎熬,理智與感情的碰撞,道德和私欲的對峙,隻叫人五內俱焚,難受極了。他第一次清晰認知到他們相遇的不堪,雲與泥的差別有如天塹橫在他們中間,是他終其一生也填不滿的。

 

 好舍不得,好不甘心,得不到她,會是一輩子都無法釋懷的執念,解不開的心結。可不可以給他個機會,一抹微小的希望,從灰燼裡扒拉出一點余溫,就夠他暖著心頭一寸方地,守在她身邊直至黃土白骨。

 

 陳嬌本想推開李存根,可是他脆弱的情緒如同絲線將她纏繞,清晰地將心情傳遞過來。舉起的手放也不是,推也不是,也做不到撫摸他顫抖的肩背,以作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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