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衡這晚,沒有歸家。
江思思在廚房裡為晚餐準備了許久,浸著香氣的白煙從砂鍋的小孔上嫋嫋飄起,她圍著圍裙繞著廚房打轉,忙上忙下地隻為給江衡煲一鍋好湯。
她解下圍裙,看著這一桌豐盛的晚餐,滿心歡喜地坐在餐椅上等江衡回來。
客廳裡的掛鍾裡指針滴答滴答走過,砂鍋孔裡飄出的煙霧隨時間稀薄近透明,最後同一桌菜肴一起,完全冷卻下去。
江思思的心境幾經轉換,最初的歡喜期待,等待的哥哥久久不歸的忐忑,屢次撥打他電話不通時的淺怨。
缺少了江衡的家,空洞荒蕪,一如少女孤坐餐桌旁時,頭頂明亮寂寥的燈光下,那顆荒蕪的、墜墜不安的心。
凌晨已過,江思思來到客廳的小陽台上,仰頭眺望遠處一片璀璨的彌紅燈火,視線內幢幢高樓矗立。暗沉高空上,預防飛機誤撞高樓的紅點正一閃一閃。
除非遇到危險,江衡不會無故失聯的。
他年少最危險的那段時間,也多次如今夜這般,許久不曾歸家,回來時往往一身鮮血淋漓。但他對她不曾食言,他今日走時說過傍晚回來,如今深夜凌晨,門口處依舊無任何響動。
就算工作再忙,也能擠出一個打電話的時間吧。江思思在客廳內焦灼踱步,來回不停走動。她隻恨平時沒對哥哥多上幾分心,沒存下他任何朋友的聯系方式。
如今與哥哥失聯,她真不知該去何處找他。
咚咚咚,門口處傳來的敲門聲急遽沉悶,像是棒槌猛力敲擊鼓面,連續的悶叩聲聽在少女耳邊卻如同天籟,她快速向門口跑去。
轉動手把的前一秒,江思思忽地頓住。
江衡手裡有家門鑰匙,況且深夜時分,往常這個時候她已經睡下,先不論她睡著的時候能不能聽到敲門聲,哥哥一向對她事事照顧,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故意重力敲門將她喚醒。
江思思一顆心快要提到嗓子眼,她踮起腳尖透過貓眼往外看,看清外面景象後,小腿一軟,驚恐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門外鬼鬼祟祟地站著幾個男人,高矮胖瘦身形不一,有高大魁梧的、有瘦小如猴的。急遽的敲門聲炸響在耳,只是那天籟之音在少女耳中早成了催命索魂的音響,嚇得她肝膽俱裂。
她雙腿發軟,勉強留著一分膽氣,這門是江衡花了重價特地打造的,實心純鋁鑄造的鑄鋁門,防盜且堅固耐用。
江思思湊近門縫,期望能聽見這些人在說什麽。門外是模模糊糊的說話聲,說話人刻意壓低音量,聲音細碎。
她聽不清外面到底在說什麽,那奪魂的敲門聲又不耐煩起來,暴躁急促,顯示外面的人耐心耗盡。
“快點啊,操你媽,你這技術到底行不行?”幽幽樓道裡,幾個凶神惡煞的男人擠在江家門口,其中一個臉上帶刀疤的男人朝正在用細鐵絲開鎖的瘦小男人怒吼。
刀疤男大力拍打門,見裡面始終無響應,煩躁地催促瘦下的男人開鎖。
“快了開了,疤哥。”瘦猴似的男人臉上漫起嬉笑,手上卻絲毫不含糊,“江衡這小子真是鬼精,奶奶的,誰能想到賺了大筆大筆錢,竟然還將親生妹子安排在這種破爛地方。”
“狡兔三窟,以前我們一直緊盯他名下的幾處豪宅,沒想到他的真窩是這麽個破爛地。”
江思思的家在城南一舊小區,老而破舊,整區建築不高過六層,外表牆體發黃剝落,環境糟糕,沒有安保物業,這片在上個世紀修建而成的小區基礎設施極差。
江家對面的鄰居,只是一位年逾七十的孤寡老太,這些人早在暗地裡摸清江家情況,所以動手時肆無忌憚。
“疤哥,等抓了江衡他妹子,拿她當人質之前,能不能先讓我嘗嘗味道,嘿嘿嘿。”瘦猴嘿嘿地發出淫笑聲。
瘦猴得意地意淫起來,他家老大連同幾個幫派給江衡下了精密的一局,行動之前,謹慎起見,甚至與某些不可明說的部門打通了關系。
就算江衡之前在這城市再怎麽一家獨大,隻手遮天,今晚之後,他江衡插翅難逃,地下勢力會全部重新洗牌!
瘦猴對自家老大十分敬佩,老大混跡黑幫多年,行事步步謹慎,為了防止江衡入局後會絕地反撲,還特定命令他們幾人抓走江思思做預防的籌碼。
江衡確實憐惜他妹子,暗地裡為她配置了幾個身手敏捷的精英保鏢,為了解決這些保鏢,瘦猴這夥人費了一番力氣。
靜寂的黑夜裡,敲門聲停了,只剩下門鎖被吱吱搗鼓的聲音。
那一點點聲響,由遠及近,由小到大,詭異的,早有預謀的。
來者不善,江思思驚懼之余強迫自己鎮靜下來。
她全身的血液害怕得僵化,像是要凝固在血管裡,下肢沉重又軟,難以支撐著她向前行走。她咬著牙一步步走到沙發邊,她拿起手機給江衡打電話,沒有接通!
電光火石之間,她腦中一閃,想到常人通有的求助方式。
她要報警,她要報警,她絕不能落到這群人渣手裡!
手機屏幕發出淡淡的瑩光,江思思按下那三個關鍵數字,握著手機的雙手劇烈顫抖,那短暫的嘟嘟聲漫長得像是歷經一世紀之久,在這等待中她備受煎熬。
“你好,請問……”聽筒裡傳出的一道男聲陽光陽剛,含有正氣,讓面色驚懼的少女雙眼一亮,仿佛碰觸到希望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