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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風聽風》《皇后大道的聽眾》三
寶珍和鍾顯聲一開始也不是這樣的。
當一對男女第一次相見,彼此都是完美的樣子。她那時在段家的酒樓遇到來查事的鍾顯聲,嗪著棒棒糖的嘴還會甜甜問他一句:“鍾sir來辦公啊?”
他面對叔父們都是冷冰冰一張臉,看到她時才會微微點頭向她示意,嘴角勾出一個淺淺的彎弧,臉頰的酒窩淡淡陷下去。
“嗯。”
寶珍便陷在了他吝嗇的笑容中。

伍爺要見寶珍,寶珍是伍爺黑錢去向的關鍵人物,警方的意思是安排他們見面,讓寶珍做線人。
鍾顯聲升官後,勸她協作的事不必他親自出手。
寶珍被請到O記。
O記辦公室牆壁剛被刷新過,空氣裡透著化不開的油漆味道,一杯茶在寶珍和何sir之間推來推去,由熱變涼,無人飲下。
“段小姐,伍爺家人全部離港,在港的熟人只剩你一個契女,名義上講你們有情分,他要真的擔心你,怎麽會要求見你,讓你被差人盯上?”
寶珍說:“這屬於我和伍爺的私事,不便告知。”
O記請人合作逃不過威逼利誘的法則,何sir又說:“明年就是九七年,誰也不知道小蘇州屆時還會不會有生存空間。”
寶珍目光冷淡:“小蘇州做合法生意,除非香港法律改變,小蘇州的生意也會跟著改變,多謝何sir關心。我可以去見伍爺了?”
因為是伍爺主動要求見寶珍,伍爺是o記重犯,何sir親自送寶珍去見伍爺。
寶珍和伍爺的對話都被監聽。
伍爺比之入獄前,形神消瘦近半。寶珍上次見他在他四十歲的生辰,彼時他有妻有子,容光煥發。不過是三個月的事,他由得意變落魄。
伍爺是鍾顯聲親自捕獲。
伍爺的社團創立於九龍寨城的年代,幾十年風風雨雨,到伍爺這一代,已成一座大樹盤根在本埠,陰影覆蓋在本埠每一寸土上。
鍾顯聲推翻伍爺社團,在他的年紀被破格提拔。
“契爺。”寶珍說。
“嗯,近來可好?”
“一切都好,契爺費心了。”
伍爺和寶珍的父親段大海當年一起入社團,一起從四九仔做大,段大海因私事自立門戶,伍爺則留在社團裡。兩家多年相互扶持,家人相處得其樂融融,伍爺也認寶珍做契女。
寶珍說:“我昨天和沈姨小靜通過電話,他們在倫敦一切都好,您不必掛念。”
伍爺看著寶珍的眼神,有種道不明的情緒。
絕非男女之情,而是他覺得寶珍很複雜,另他看不透。
“寶珍,你仍同那個差人在一起?你聽我話,趁他沒把槍口對準你的時候,早日離港。”
其實寶珍和鍾顯聲的關系,比伍爺想得還要糟糕。
鍾顯聲早將槍口對準了她的腦袋。
“多謝契爺掛念。”她沒說自己幾時離港,只是讓伍爺放心:“契爺不要擔心外面的事,一切都好。”
何sir把伍爺和寶珍對話的錄音播放給鍾顯聲。
“段寶珍口很嚴,他們見面,也基本是段寶珍在講,伍爺什麽都沒說。”
鍾顯聲放下耳機,道:“去查伍爺妻子在倫敦的關系,任何親戚朋友都別漏過。”
段寶珍兩次提到伍爺的家人,鍾顯聲覺得這不是她的性格。
段寶珍既然要守口如瓶,說一遍的事便不會說第二遍。

段寶珍連續三日在小蘇州登台獻唱,她什麽都唱,葉倩文、鄧麗君、王馨平…她現在的嗓音,已經唱不了太前衛的歌曲。
鍾顯聲明顯不喜歡她登台獻唱。
他在她唱完《當相對漸成習慣》後,上台去牽著她的手離開。三年前《中南海保鏢》在本土上映,她買了兩張戲票,在影院門口等鍾顯聲,鍾顯聲因為工作耽誤掉,她便一個人去看。
鍾顯聲補票進去時,電影已經在播放片尾曲,就是這一首。
他們同床許多年,從未步調一致過。
“我唱得動不動聽?”寶珍仰面看她。
“動聽。”
“和王馨平比呢?”
寶珍比王馨平年輕許多,唱不出王馨平沉澱後的滄桑感覺,她的聲音更年輕,也更迷離,像詩人筆下湖面上籠罩的薄霧。
寶珍以為鍾顯聲今日來捧她的場,是急著同她回家做愛,可他把車開到段家淺水灣的舊宅。段大海死後,這座宅子屬於寶珍,但她不住這裡。
“鍾sir帶我故地重遊,敘舊嗎?”
多年前,他在這座別墅裡,當著她的面帶走她父親。
燈泡裡燈絲燒壞,開不了燈,就借月光照明。
鍾顯聲看向段寶珍淺淺的眼線,問她:“你設計伍爺?”
“鍾sir不要冤枉我。”寶珍虛偽的笑一笑,“我段寶珍只是女流,不敢參手江湖上的事。”
“今天何sir追蹤到沈美娟的老表在倫敦唐人街做進出口貿易,資金流十分龐大,只要再向兩地銀行核實,就能證明他的資金來源是伍爺的那筆黑錢。”
“是嗎?恭喜鍾sir終於查到這筆錢的去向。”
“多得你相助。”
“不要冤枉良民,伍爺是我契爺,我怎麽會害他。”
“三年前…”鍾顯聲吸氣,道,“你父親在監獄被獄友殺害,你是不是早知是伍爺的人?”
寶珍只是笑一笑。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為什麽不告訴我?”
“寶珍…”鍾顯聲頭痛,他一點也不想寶珍牽扯到這些事上。他面對案件,有抽絲剝繭的耐心和智慧,面對女人卻毫無頭緒。
眼前的女人好複雜,明明許多年前還不是這樣子。
他關著她,鎖著她,以為能令她成為一隻快樂無憂的金絲雀。
他走上前,手掌貼住寶珍的腰,眼神漸漸無情起來,聲音也是透著冷:“所以你為了報仇,讓伍爺屌你,讓他那肮髒的東西,進入你的身體…”
“你講我有,我便有。”她彎起薄唇,唇膏在月下變得亮晶晶。
寶珍點起腳尖,在鍾顯聲唇上一吻。
“寶珍,我真的好恨你犯賤。”他忽然發怒地捏住她的臉頰,把她推到在布滿灰的沙發上。
寶珍的背撞在沙發上,蕩起塵埃。
“我能勾引你,便能勾引別人,你早該料到我是賤人。”
鍾顯聲一巴掌打紅她的臉頰。
寶珍笑出聲,盡管她眼中有淚光。她懷疑自己有受虐傾向,那個詞怎麽講…
Masochism。
可她大學一年級學習心理,能夠斷定自己不是。
受虐狂能從對方的施虐行為中感受快感,她的快感卻並非源於受虐,而是來自鍾顯聲,她只是唯獨喜歡看他失去冷靜。
鍾顯聲是愛無能,很明顯的反社會人格,盡管他偽裝得良好,寶珍還是將他看穿,或者說,鍾顯聲從不對她掩飾。
他脫去西裝外套,拿出腰間配槍,冰冷的槍口沿她大腿根上滑。
“你總在逼我!”他悶聲低喊。
她的雙腿夾緊他的槍杆。
“當初在這間屋你同我第一次上床,今天要不要重溫舊夢?我記得,你當時好痛苦。”

鍾顯聲生來有心理缺陷,他小學時就意識到這一點。他看到幾個同學在一起虐待一隻流浪貓,毫無波瀾,最疼愛他的外公過世,家中人涕泗橫流,他卻沒有掉淚的衝動。那時起,他便覺得自己是一隻怪物。
怕自己終將成為罪犯,他選擇了去當警察。冷靜、殘忍,沒有惻隱之心,再適合不過。
他一直將自己掩飾的很好,沒有任何破綻。
直到那一天。

段大海已經入獄,他前往段宅,對寶珍做筆錄。寶珍當年在國外念大一,因為家中的事,學業擱淺。
十七八的妹妹仔,如花似玉的好年華。
他平日和寶珍就有往來,寶珍喜歡他,他看得出來,感受得到,卻未給過她回應。她是社團大佬的女兒,鍾顯聲是警察,他們沒有在一起的可能性和必要。
當日寶珍遞給他一杯水,她看他時的情愫,已由熱烈轉向淡泊。
鍾顯聲當時想,她不再熾烈地追求他,對誰都好。他飲下她遞來的水,卻沒想到被她算計。
她在涼開水中摻入西班牙蒼蠅水。
事後,寶珍在被子裡發抖,鍾顯聲掀開被子,她白玉似的身體布滿斑駁痕跡,是他施加的凌虐。
那是寶珍第一夜,做到天亮,西班牙蒼蠅水才失去效力。他先送寶珍去醫院,回到O記才知道段大海的長男,寶珍的哥哥段保寧已經連夜逃去大陸。
鍾顯聲才明白他被鍾家兄妹戲耍。
他三十年所有的失控,都源自於寶珍。
他試圖找回自己的冷靜,那件事後,他要懲罰寶珍,他把小蘇州還給寶珍——小蘇州是段大海手下一間舞廳,讓寶珍做小蘇州的生意,有幾分逼良為娼的意思。鍾顯聲要折磨寶珍,逼段保寧回港。
那段時間,寶珍舉步維艱。
寶珍也是段大海的掌上明珠,她不願做妓女,鍾顯聲手把手教她。
他教她男人的敏感點是什麽,又教她怎麽讓一個男人在床上快樂。
寶珍時常委屈地說:“我知道我對不起你,鍾生,你放我回去念書好不好?”
鍾顯聲決心不再相信她、憐憫她。他封閉自己的情感,甚至不再對她笑。辦案不順利,他都拿寶珍來發泄。
小蘇州的舞女在前台跳舞,他在後台化妝間乾得她。
鍾顯聲以為沒了段家,段寶珍不會再興風作浪,但他明顯低估她。
寶珍懷了他的孩子。
他日複一日,按部就班活在這座樓宇密集的現代森林裡,如同電車軌道上的電車,只需沿著軌道前行。
遇到段寶珍以後,一切都在脫軌。
那日他在中環附近辦案,寶珍前一夜得他允許,這日可以出門帶著小蘇州一個小姐去皇后大道一家私人醫院做人流。
那日皇后大道的電車突然脫軌翻車,多人受傷死亡。
不止是電車脫軌,他鍾顯聲亦脫離軌跡。
他奔赴向事故現場,一名一名傷者確認…沒有寶珍…還是她受傷已經被抬去醫院?
不過那日早晨寶珍煮飯燙傷手,便沒有出門。她在電視上看到電車脫軌的報導,還僥幸地想自己撿回一條命。
當夜鍾顯聲同她做愛,也不知是在虐待她,還是虐待他自己。他不顧寶珍緊澀,仍然向她裡面撞擊。過程太過痛苦,寶珍也忘記他有沒有戴套。
而後她就懷孕了。

那個孩子自然是被打掉了,不過是寶珍自己打掉的。她自己還是個孩子,不願意再懷另一個孩子。
鍾顯聲不放過她,她已經開始恨鍾顯聲。
你說人這生物,也真是奇怪,總是無法心靈相通。在她恨鍾顯聲時,他卻愛上了她。後來,她在伍爺幫助下順利帶著小蘇州度過難關,生意越來越好。寶珍年輕,但不傻氣,段保寧走之前吩咐她別信任何人,其中包括她契爺。
寶珍不過是利用伍爺沽名釣譽的性格,請求他幫助。
江湖兒女,為的不就是一個“義薄雲天”的好名聲。
時間過去三年,三年前,段大海被新入獄的古惑仔用刀片割喉而死。
寶珍知道殺父仇人是誰,她不漏聲色。香港慈善家、社會救濟組織遍地,卻無人幫助她。不是報仇心切,她也不會利用當女人的優勢。
叫她陪伍爺上床?做夢,看到他那張道貌岸然的臉她就要嘔吐。
自始至終,她利用的只有鍾顯聲一個。
寶珍只是利用枕邊人的便利,得知鍾顯聲在追蹤伍爺。一年前她去給伍爺還錢,然後躲在他家附近一夜,第二天才離開,她故意撕開自己的裙子,在外露的皮膚製造曖昧痕跡。
她利用鍾顯聲的高傲和自負,借他的手對付伍爺。
段寶珍借刀殺人,又將鍾顯聲的玩弄手中,她自認已經不算是好女人。回顧從好女孩段寶珍變成壞女人段寶珍這一路,她走得順風順水。
她隻得一件憾事,你猜猜是什麽?
是她沒完成大學學業?是她沒同哥哥去大陸?是她沒有和鍾顯聲在同一時間愛上彼此?
都不是。
她只是遺憾,1995年鄧麗君去世,她沒來得及看她一場演唱會。
她是那樣愛鄧麗君甜蜜的歌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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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蒼蠅水=春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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