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宅。
寶蘭等了一天,終於等到主子回來,就見他從車廂裡出來時,牽出一隻柔嫩雪白的小手,將一個裹緊披風的女子帶下車。
主子從沒把女子帶回家,這是第一回,寶蘭壓下好奇,規規矩矩帶路。
房中早已備好熱水,芙珠打發寶蘭出去後,解開披風,在銅鏡前露出一具被男人玩弄狠了的身子。
奶頭被吸吮得紅腫,脖子裡也全是紅色捏痕,尤其是兩腿間,男人的精液已經乾住,一塊塊黏著腿根,花穴被撐玉勢插狠了,甚至現在還微微露出一條縫兒,流出騷水兒。
芙珠厭惡極了現在的自己,深淌進熱水裡,一遍遍清洗自己的身子,直到不能再挖出那些髒物,她才不安收手,穿上衣後,伏在床上,被子緊緊裹住自己,不知不覺睡著了。
書房裡,裴駒靠在椅背上,輕輕揉眉心,看到半開透風的窗子外,挨著一樹梅花,結著嬌豔的花蕊,在昏暗的視線裡,像是一抹明豔的亮光。
眼前不由浮現那個女孩的樣子。
她躲在貴妃榻後,雲鬢蓬松,眼兒水潤潤的,含著一絲怯意,就像梅花未結開的嫩蕊,讓人忍不住起了憐惜之意。
裴駒心思一動,摘了一枝在手上把玩。
很多年前,他隨父母親入宮,在禦花園撞見偷偷躲起來哭泣的小公主,那時她還會說話,被人發現,詫異睜大眼。
他提燈照著她的臉,照清楚了她臉上的淚痕,像精致的木偶娃娃流淚了,他從來是溫和的性子,見著女孩哭,就學平日裡父親哄母親,折來一枝花,送到她面前,“妹妹生的好看,別哭腫了眼睛,就不美了。”
第二次見面,是在多年後一個混亂的夜晚。
上元夜宴,圓月,花燈,煙火燃放,踏歌飛舞,無數人影在他眼前跳閃,他喝醉了酒,留宿宮中,半夜驚醒,誤入承歡殿,撞見一樁醜事。
那個年幼的小公主被強壯的先帝壓在桌案上,揮舞兩隻小手,淚流滿面,張口大呼,旁邊有個焦急憤怒的小太監,上去撥開先帝,反被推倒在地,磕得頭破血流,也沒拉開先帝。
裴駒目睹這一切,但當時他吃醉酒,變得糊塗冷漠,揚長而去,宿醉醒來忘了大半。
不久後,聽聞四公主生了場大病,不能再說話,他冥冥之中想起什麽,但時值舊疾發作,辭去京中官職,去往上陽城養病,這一樁陳年往事就此耽擱下來,這些年,也從未記起過一次。
直到這回再度入宮,在夜晚的花樹下,她撲到他懷裡,帶著滿臉的淚水,紅唇翕動——
阿琢。
阿琢救我。
就像七年前,她被先帝壓在身下,亂揮雙手,向小太監求救,大叫,“阿琢救我。”
腦海深處的記憶終於被勾了起來。
裴駒望著手裡的梅花,入神許久,直到長柳輕輕叩門,“公主來了。”
芙珠醒來後,恢復了精神,一天之內,她離開皇宮,來到完全陌生的裴宅,心裡有太多疑團,她著急李琢的下落,不顧夜裡大雪,來到書房前。
很快就見眼前的門開了,裴駒迎她入內,遞上熱茶,“公主不必謝我,我與李先生有一段交情,受李先生所托,照料公主一段時日,後日此時,他會親自來接公主。”
芙珠起先眼睛一亮,很快暗淡下來,婚約是皇室親賜的,要是悔婚,就是欺君的殺頭大罪。
裴駒安撫道:“婚約只是權宜之計,一切有我,不會讓大司馬為難你們。”
芙珠抬頭,朝他一笑,表示感激。
裴駒目光落在她身後的梅花,心裡輕輕歎息,顯然察覺到這對主仆有著不一般的情愫,但他選擇不聲張,更不去主動探究。
那年的上元夜,是裴駒今生纏繞不去的夢魘。
他從未對任何女子動過心,卻對她抱有深深的愧疚,唯有盡力彌補。
……
次日裴駒進宮,交出機關圖。
福如殿外,兩抹高大的身影映在窗子上,榮卿走在後頭,“主公就這樣放過了四公主,她雖然啞巴,保不準被有心人利用,亂傳出去什麽,只怕對主公名聲不利。”
接著,是一聲嘲諷極濃的嗤笑,“名聲算什麽東西,她敢說,也看有沒有這個膽子。”說這話時,聲音裡不掩殺意,隨著一下推門聲響,崔安鳳大步走進來,躺在貴妃榻上歇息。
他在皇宮睡來睡去,唯獨這處讓他安眠,倒不是清河公主的緣故。
崔安鳳總想起那雙乾淨清澈的眼睛,他有個毛病,對於第一眼引起他注意的東西,千方百計要奪來,以前是那張龍椅,現在換了,是個嬌娃娃,說多麽上心不至於,甚至到現在還起著殺心,但殺人之前,總得玩盡興了。
崔安鳳想著自己小侄女,骨頭有點酥了,胯下那物兒翹立起來,榮卿見了,立馬會意過來,要傳召幾名歌姬上來,崔安鳳說不必,想起來一事,“聽說坤寧宮那邊鬧出了人命。”
“是個姓馮的太監,是被底下一個乾兒子殺的,這事兒還跟四公主有關。說是那個乾兒子還想栽贓給李琢,這個李琢,主公也知道,以前在承歡殿伺候四公主,兩人舉止鬧不清楚,被姓馮的太監知道,拆散開來,給弄到坤寧宮辦差,倒是出息,混到太后跟前,現在成了大紅人。”榮卿提到四公主與宦官的醜事,偷偷覷了主公一眼,“主公要是不放心,屬下這就去解決。”
崔安鳳眉目不動,卻陰惻惻笑了,“一個閹人,費這心思做什麽,圖泡得怎麽樣了,拿來看看。”
榮卿連忙捧上機關圖。
機關圖是數十年前所製,被專門的藥水浸泡過,隻浮現一半的機關,所以這也是崔安鳳不怕裴駒私藏偷看的原因,沒有專門配置的藥水,機關圖只是一張廢紙。
而這味藥水,天底下只有他一人擁有。
現在,他親自展開浸泡後的機關圖,隱沒數十年的機關漸漸顯現出來,展示出真正的龍脈。
床上設置著三面巨大的銅鏡,照出崔安鳳仿佛魔怔一般,伸手撫摸似龍翻騰的機關圖。
也照見了他漆黑的眼睛裡,充滿了對權力的貪婪。
卻沒有發現,低垂的床帳裡,床板微微撬開一個角,李琢藏在暗道裡,透過銅鏡的反射,偷窺到了機關圖的全貌。
過去的數年裡,他泡在書閣裡,學會了過目不忘的本事,現在短短一會兒工夫,就記全了。
冥冥之中,他有預感,這是他抵抗崔安鳳的一大凶悍武器。
畢竟機關圖背後,是一座富可敵國的寶藏。
擁有了它,就擁有了半壁江山。
但在擁有它之前,他必須解決一件事。
……
黑暗的甬道裡,李琢額頭上密布細汗,屏息斂聲,等了許久,才等到崔安鳳抓著機關圖離開,他爬出來,抖落一身煙灰。
殿裡一切還沒收拾過,地上到處是撕碎的裙片,床上更是難堪,被褥上沾滿曖昧凝固的精斑,塊塊交錯,三面巨大的銅鏡,仿佛照出當時的場景。
瘦弱的少女被健碩的男人壓在這裡,雙腿跪折,翹起屁股,夾緊紫紅巨物,任由男人擺弄。
李琢強迫自己略過去,揭開床底下的抽屜。
就跟當年一樣,裡頭裝滿粗大的玉勢,還有清河公主留下的胭脂盒,卻不曾注意極深的裡頭,藏著一個包袱。
包袱打開來,放著馮宦官幾封隱私書信,果然如黃山所說的異樣,馮宦官把秘密都藏在了這個太宗與親妹妹偷情的地方。
李琢逐一打開,起先臉色如常,直到翻到最後一封泛舊的書信,看到信上的內容,李琢臉色駭白,手不可控制在顫抖,不是得知妹妹下落的狂喜,而是陷入另一種震驚到骨髓的絕望。
信上記載著一段陳年往事。
十幾年前,一個叫陳婉香的婦人被先帝看中,強擄回宮,封為婉嬪,隨後難產離世,而她所生的四公主被先帝厭棄,棄在冷宮。
但實際上,這位四公主不是龍種,是婉嬪在宮外時就懷上的,是前夫之子,婉嬪為了保住性命,賄賂太醫宮人,才瞞住這樁醜事。
李琢的視線從書信慢慢往上抬,落在床上巨大的銅鏡上,定定看住自己的臉。
難怪義父常常欲言又止,難怪瘋太監指著他叫婉娘娘,難怪當年他假扮公主,吸引走了先帝的注意,只因為他與公主眉眼相像,幾乎一個模子脫出來。
更因為,他們的母親都叫陳婉香,是當年被強擄回宮的婉娘娘。
……
同樣的晚上,有人心碎,有人卻美美地沉浸在夢鄉裡。
自打從裴駒嘴裡得知,李琢很快來接她,芙珠無時無刻不盼著明天到來。
她沉入了夢裡。
夢裡還是小時候承歡殿的樣子,她趴在床上看書,李琢從身後擁過來,拉下掩住她後背的被子,露出光溜溜的肩頭,他的吻輕輕落在上面,帶著紙張的清幽氣息。
她身子輕顫,從懷裡掉出了一本地圖志。
李琢撿起來,“公主想出宮去外面看看嗎?”
她點點頭。
“等到那天,臣光明正大帶公主回澤鄉,那是臣的故鄉,一到春天,漫山遍野是花兒,公主會喜歡的。”
李琢的聲音溫柔而纏綿,芙珠眼前已經有了畫面,忍不住眼兒彎彎。
她和李琢是山野裡的兩朵小花,沐浴在陽光裡,再也不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