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何知道?”
察覺他的怒意,星然無辜道:“我隻知他對毒術頗有研究,當年皇宮清查毒物時送他出宮門罷了。”
“他用毒狠辣,十座城池一朝盡毀。你可知有多少容國平民因你送他出宮,屍骨無存。”明景動怒時聲音極冷,胸膛傷口漸裂迸血。
“我……”
這又能怪她?若無武帝遠軍出征,若是容國國主三思,哪會有這人間慘劇!
星然辯駁什麽都怕他氣火攻心,最後壓著嗓子問:“是有你的親人在那處喪命嗎?”
明景倏地深吸一口氣。他黑眸微眯,見星然怯怯地瞧他,分不清機靈或呆傻。他終究閉目道:“扶我起來,帶路。”
……
剛進五溪郡說尋人,車夫便心領神會,輕車熟路地載兩人往湖心小洲。
溪流匯成江河,又成湖泊,水面清澈見魚,不見一處船家。車夫收下碎銀,見星然一身病氣似行木之人,好心提醒:“莫仙人閉門謝客,就是皇親國戚也不見,姑娘到此也該死心,早些尋大夫罷。若是執意往前,從無人渡水回岸。”
“仙人?”明景不禁嗤笑:“毒師也算仙人?”
“說不得,說不得呀!”車夫驚恐萬分,隻覺膝蓋一軟。
他行的是一些野門雜派的跪禮,不三不四,重重磕下去膝蓋見紅。
星然責怪地瞧明景一眼,明景哼道:“他是傻子,與我何乾?”
“你這般不敬,必遭天罰!”車夫磕完頭起來,岸上哪還有兩人影子。只見江面一葉小舟,在無人敢近的水面飄過,似是煙雨畫景。他未看清,便深入島上霧氣,不見了。
車夫放心離去。這兩人不用天罰,莫仙人便不會讓他們活著。
……
霧氣散後,湖心島與世外桃源無異。
芳菲桃樹下,莫涯一襲青衫,笛聲悠遠間小舟靠岸。他快步前來,屈膝請星然下舟。
星然從容步下,莫涯又伸手扶她。兩人轉身往前,明景輕躍落地,抱劍道:“那車夫將此處形容得龍潭虎穴,你也不怕有機關毒物?”
步子停頓。星然急忙趕回明景身邊,挽住他臂彎。
明景眉宇尚未完全舒展,便聽得她說:“島上有毒麽?快給他吃解藥。他身子弱,經不得毒。”
‘身子弱’的明景被安排進醫舍熏藥溫石。
胸前傷口纏了厚厚紗布,藥膏未乾前切不可動。指上咬傷也纏了一圈,他的晚餐是星然端進來,她不讓他動,一口口親自喂。
薄粥清香,沒有下毒。
“方才在席上,與莫涯談什麽?”
不過隔著三堵牆,他竟聽不見兩人交談話語。明景問:“什麽事得如此私密?”
“敘舊罷了。”星然將清粥舀起,喂到明景唇邊。
他唇角下撇,不張。星然幾次試圖撬開,隻將粥灑在唇上,也沒喂進去。
明景正要追問,哪知她反手將杓喂進自己嘴裡,將剩下的粥吃得乾乾淨淨。
“……”明景險些氣笑:“公主照顧人的功夫不會,倒是吃得挺快。”
“在皇宮裡等著人來喂,我早就餓死了。”星然無視他的挖苦,起身往熏爐裡添藥葉:“島上薄霧帶毒,你傷口還沒好全,得多熏些解藥。到三更天時我來扶你回房休息。”
島上夜風極冷。
四更天時,熏爐早已燃盡許久。
門扉打開,莫涯執白燭走進屋內,陰沉道:“我給公主進了安神湯藥,已然睡下。”
明景闔目休憩。並無反應。似是在等莫涯伺候他拆紗布。
“你修為不錯,如此重傷還能受我的毒大半時辰。”莫涯捏住一枚銀針問:“你圖謀公主什麽?”
“她是我的童養媳。你說我圖謀什麽?”
明景爭眸,眸中冷色渾然。莫涯竟覺殺氣四溢,險些銀針墜下。
他往後退離,脖上微涼,明景的劍已然出鞘封喉。
悄無聲息,更勝過於他的毒。莫涯將銀針收回,聲音似霧輕緩:“容我熏上解藥再談?”
明景這才收劍。
煮茶烹香,明景飲盡莫涯敬上的茶水道:“你對星然有什麽圖謀?如此百般殷勤,她已是逃國之人,無名利可圖。我是她的救命恩人,你卻對我處處提防,莫不是有覬覦之心?”
莫涯險些捏碎茶盞,還未想好應答,又聽得明景逼問:“說吧,她究竟何德何能,能讓你這手握容國國運的毒師如此對待?”
“正如你所說。救命之恩,公主於我亦是。”莫涯緩緩道來:“當年我身中劇毒,拚盡最後一口氣尋至長生門前,卻被那些個弟子扔至後山等死。是公主路過救我。”
“你們在教門後山結識?”明景厲聲,“她從未說過自己是長生門的教門弟子!還說世上無仙!”
“她的確不是弟子。”
莫涯終於露出幾分真情,苦澀道:“不過是被送去的貢品之一罷了。教門弟子?呵,那些冷血無情隻想吃人的人皮走獸,怎會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