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函內不過寥寥幾句話,卻叫皇帝陛下當場煞白了一張臉。
原來世人眼中的良緣佳話,不過是其中一人強求來的,且拆散了一對原本相愛的戀人。
這個遲來的事實讓他難以接受,喉間不由哽了一下,眼圈也泛起了讓人心酸的紅。
父皇...怎麽可能會那樣做?思及此,他自己都有些不確定了,然事實就擺在手邊,容不得他不去相信。
那自己呢...?
難怪從小陪他最多是父皇,一直悉心教導他的也是父皇,母后似乎一貫只是遠遠地看著,只有在他迎上前去才會親昵地進行言語關心,現在更是從來不會主動來見他,然而見面時的關愛之心又不似作偽。
倏地,他站起身,急步走出了大殿。
“陛下——”元公公在殿門口喚道。
扶襄抬手製止了他欲跟上去的動作,徑自向慈寧宮的方向走去。
眼看將要走到宮門口,他又躊躇著停下了腳步,內心猶疑,即使見到母后又問些什麽呢?況且她說不準還不想見到自己?
那些前塵往事她定然也是不願提的,他又何必去把那些傷疤一一揭開呢?
他深吸一口氣,慢慢轉過了身,神態略顯頹唐,混合著一種對現狀無能為力的悲愴。
待到再走回禦書房,天色已是徹底暗下來,無聲的寂寥再一次侵襲了他的周身。
他心裡有些慌,還有難言的恐懼,父皇不在了,母后也屬於旁人了,他真的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了。
還有皇叔...皇叔,他究竟打的什麽主意,是故意給父皇和自己難堪,還是單純地看不得有情人難成眷屬?
他抬眼掃了一圈大殿,空蕩蕩的,恍惚間有種塵世惟余他一人的孤獨感,就好像被人拋棄了一般。
守衛森嚴的禁宮,好像也只是把他一人困在了裡面,他的內心掙扎著想逃離,然而身體卻不聽使喚,只能愣愣地坐在椅子裡一動不動,直到天將明。
元公公早晨進殿問安時才發現皇帝陛下一夜未眠,他一臉心疼加自責,當場便要去天牢請罪,扶襄淡淡地開口壓下了他的想法,臉色是平靜而又憔悴的。
梳洗完畢,又用過早膳,他的臉色也沒好到哪裡去,眉眼間隱含的厭倦和萎靡讓人想忽視都困難。
直到踏上金鑾殿坐上那把龍椅,他居高臨下望著位列的百官,才終於提起了些許精神,卻還是讓近前的官員面面相覷,陛下明顯這是心情不好啊!難道是為了在王府遇襲的事?
攝政王稱病多日,今早才一身蟒袍又靠坐在了那把金交椅上,面容冷肅眉目鋒利,周身的氣勢竟似要蓋過當今天子。
晏子默不著痕跡看了他一眼,從那晚乍然聽到讓他驚怒不已的消息後,這是他首次和攝政王會面,他後知後覺終於明白過來他每次看當今聖上的目光,那是禁忌的親昵和曖昧,包括強勢的掠奪和佔有。
他閉了閉眼壓下從心底聚起的鬱氣,抬頭看向龍椅上的皇帝陛下,前天晚上王府的事他早有耳聞,此刻他一臉懨色,定是攝政王的緣故。
內侍一聲散朝喝過,皇帝陛下便直接起身走下金鑾殿,然後腳步不停從側門去到了禦書房,徒留一殿的官員百思不得其解,也沒見拿誰開刀,聖上這是打算自己生悶氣?
攝政王雖說對皇帝陛下的事情了如指掌,但他還真不知道他這次是因為皇太后,他的臉皮一向薄,便隻當他還是為昨日地牢裡的那點事兒抹不開面。
於是,攝政王起身理了理衣袍,徑直朝禦書房的方向走去。
晏子默面色一凝,也跟了上去。
“王爺!”禦書房殿門前,晏相國看著攝政王的背影喚道。
扶行淵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他,負手而立的姿態威懾力十足,眼底是看透一切的鋒芒。
“王爺,您此時進去,陛下怕是並不想見到您吧。”晏子默拱手行過一禮,再開口時語氣平穩,並未暴露太多情緒。
“這麽說那晚他是想見你的?”攝政王也不跟他繞彎子。
“王爺如此關心聖上的房中事做什麽?”
“呵~本王可沒興趣和你在這兒打啞謎。”
攝政王冷嘲一句,直接回轉身繼續向裡走,然而元公公迎面帶來的一句話,讓他不得已又頓住了腳步。
原是兩人在殿前交談時,扶襄便得宮人通傳了一句,他此時意志正消沉,哪個人也不想見,便讓元忠去殿外打發兩人走。
接著元公公又向晏相國行了一禮,歉然說道,“相國大人,您改日再來吧。”
晏子默通情達理點了點頭,卻見攝政王不管不顧直接向裡闖,他瞬間冷了臉色不由向前邁出一步,最後卻又停了下來,他如果再無視皇命也跟著闖進去,那真的是把聖上置於何地?
“王爺——王爺!!陛下現在......”元公公嚇得臉都白了,但又不敢上手去拽,只能跟在身後小聲勸阻,當然攝政王是完全無視了他,步伐穩健直奔最裡面的立德齋。
“攝政王,你什麽時候才能把朕的命令當回事呢?”
大殿內的動靜皇帝陛下自然是早已察覺,他不是不惱的,於是當攝政王的身影出現時,他便毫不客氣地開口質問,眉眼間一抹沉色彰顯出他此刻不平的心緒。
這倒把攝政王給問住了,朝事得看情況,床事就不可能聽他的了,不過如果是要求多做幾次....那他肯定是聽這個命令的。
然而這話若是在此刻說出來,應該會讓他的侄兒氣得大半個月不理他吧?!!於是,攝政王不置一詞地走到他身邊,好脾氣地笑了一聲,又抬手摸了摸他的頭。
皇帝陛下並不領情,冷酷地站起身離他遠了些,他終歸還是生氣的,但他並沒有此時攤牌的打算,又不想與他搭話,便自顧自走到殿側的書架前,拿起一本古籍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