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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飲紅影》四十四
44

那天。下雨了。

顏色是透明的,溫度是冷的,味道是苦的。屋簷下攜著年歲沙塵順著溝壑往下滴落的雨液,形成了雨簾子,蒙住了行人撐傘擋雨的孤寂。細細密密的節奏,調子裡是愁澀的旋律,很少人有那樣仔仔細細的聽雨了。

癱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宋輕輕曾認真的聽過。

夏雨是酣暢淋漓的灑落,劇烈滔天的暴雨一串亂奏,在遮雨棚上腳步無序無章的踢踏。

下在別人身上,是煩躁的潮濕。

下在她心裡,是絕處逢生的呼喚。

前天,馬春豔發現了宋文安對宋輕輕的荒謬事,她表現得很平靜,把拖把撿起來,隻說了一句,“吃飯了。”

那天無事發生,宋文安開始高考。

昨天也安然無恙。

只有今天中午吃過飯後,馬春豔把她帶到了附近不遠處的按摩院。

這個按摩院那時候還不是徐嬤接管,是另一個婆婆管的,她來者不拒的收,聽馬春豔說宋輕輕是個傻子,收的錢也不貴,她才同意宋輕輕當妓女。

馬春豔不過是不想影響宋文安考試的心情,所以才裝作無事發生,早在前晚她一直都沒睡著,她一直在想宋輕輕和她兒子的破事,宋輕輕居然跟她兒子背著她有一腿,馬春豔輾轉反側睡不著,她暗罵宋文安這個混帳,不知道是有血緣關系的嗎?簡直是作孽。

後來她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趕快把宋輕輕送走。

那麽大又是個傻子還是個女孩,誰願意收養她,馬春豔想著想著,便想到附近不遠處的貓兒所。

當了妓女,她有吃有穿不愁,宋文安也只能收心好好上他的大學。兩全其美,馬春豔算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兩千塊。”馬春豔坐在裡面的沙發上,正在和這的接管人孫嬤討價還價。

“一千五真的不能再多了。妹妹,你這個是個傻子,啥都不會,我還得調教她。”孫嬤嗑著瓜子,隨意的吐殼在地上。

馬春豔笑了笑,“她會整理家務,自理都會。你也不用調教她。”馬春豔瞟了瞟正坐在板凳上對著好奇新鮮的宋輕輕,“女孩子調教啥,躺在床上不就行了。”

“行吧行吧,你比我會做生意多了。”孫嬤又問了下宋輕輕的年齡,“破處了沒?”

馬春豔想了想自己的兒子,皺了皺眉,“應該沒了。”

“那行,少點痛。”孫嬤扯起宋輕輕的身子,打量了幾下,又笑著說,“現在的年輕娃兒就喜歡這種白白乾淨的女生,先說好啊,賣給我就別想再要回去了啊。”

“那當然了。我跟她沒啥關系,就是看她可憐,我這也窮養不起她,就麻煩你照顧了。”馬春豔笑著接過錢,手指沾了沾舌頭上的口水,開始數起錢來。

數完後,眼也不看便擦過宋輕輕的身子準備離開。

“嬸嬸?”宋輕輕看她越走越遠,疑惑的問著。

馬春豔沒有回答,隻沉默的低著頭,手捂在兜裡捏著那兩千塊錢快步行走。

“嬸嬸!”宋輕輕見她沒有回應,忙大喊一句,“等等我。”

當她拔腿而走時,孫嬤卻一把扯住她的衣領,“走啥走?你嬸嬸把你賣到這而當貓兒了。”

“貓兒?”

“就是妓女。算了說了你也不懂,進來,等會有男人來了,你就跟他進這個屋子聽到沒?”孫嬤拉著她指了指裡頭一個簡陋的房間,隻放置著一張床和鏡子。

那時的宋輕輕還不懂,以為是馬春豔只是把她放在這,過不久就像把她趕出單元門那樣,會讓宋文安來接她。所以她沒有任何警覺的坐在這,玩著手指,等著宋文安來接她。

她等了兩個多小時,等來了一個年近四十的男人。

男人是個附近的普通的公司職員,在家裡受夠了妻子的欺壓和打罵,一通火正沒地放,兜兜轉轉碰見一所按摩院,嘴裡含著煙,想也沒想便進來了。

宋輕輕想著孫嬤說過的話,便聽話的把他帶進房間。準備走時,男人卻一手摟過她的腰,難聞的煙味竄進她的鼻腔,粗狂的嗓門衝著她的耳膜大聲吼著。

“走啥?!”

宋輕輕疑惑的看著他,又想了想林涼說過不許別的男人觸碰,忙用手握住他的手臂,試圖扳開。“不對…”

“新花樣?”男人以為她是欲擒故縱的調情手段,“老子剛好喜歡這調調。小姑娘,我還有別的花樣想試試,到時候錢肯定少不了。”

說完,男人用腳突然踢向她的兩隻膝蓋內側,尖銳的皮鞋尖戳進皮肉,敲在骨頭處發出清脆的響聲,宋輕輕立刻疼得雙膝下跪,眼淚一下便流出來了。

“吳鶯,你還跟老子神氣不?!”男人顯然把她當成自己的妻子發泄著,右手用力的扯著她的頭髮,右腳踩在她下跪時身子低矮的右肩膀處,用了力的碾壓。

鑽心的疼痛從頭皮開始蔓延,她覺得自己的頭皮像是要扯掉了一般,宋輕輕哭得不能自已,她雙手抓住男人扯她頭髮的右手,想阻止他的暴行,一面抽泣著,“你認錯了…我不是吳鶯…”

“誰讓你頂嘴的!”男人惡聲惡氣的吐了一把口水在她的背部,放在手裡的煙頭冒著火星,他看了看身下哭泣到臉部發白的少女,扯著笑吸了一口煙,隨即便將燃燒的煙頭用力的燙在她夏季裸露的臂膀上。

這一次,是宋輕輕淒慘的尖叫聲,只不過一秒,便被男人用手掌捂住,“別叫,等會來人了就不好了。”

她的眼淚隨著汗水落進她的發白的嘴唇裡,火紅的煙變成灰色的灰,飄落在被燙黑的皮肉附近,猩紅的血肉猙獰的埋在一層黑色煙灰下。她疼得用手捂住傷處,額頭無力的撐在地上,幾近瀕危的喘息。

腿彎處的疼痛還在繼續,像一把凌遲的刀,正一刀刀割著她身上完好的皮肉,切到她的骨頭。頭皮上的疼痛也在蔓延,她的頭像有無數的鹽撒在血肉模糊的傷處般,泛著細細密密的疼。

她連掙脫的力氣都沒了,只能本能的求饒,“我不是吳鶯…我叫宋輕輕…”

男人哪管她是什麽宋輕輕宋重重的,這一刻她只是他手裡發泄的工具,一個無足輕重的工具。

“吳鶯,你真以為老子怕你呢?!還派人打我?!要不是你家大業大的,老子早把你賣到這兒千人騎萬人上的,你他媽個婊子!賤貨!”男人已經被仇恨迷了眼,扯住宋輕輕的頭髮,看著她梨花帶雨的像,心裡的滿足感漸漸充斥。

“啪。”他扇了她一巴掌。宋輕輕疼得眯了眯眼睛。

“啪。”又是一巴掌。

一巴掌接著一巴掌,扇得宋輕輕耳朵疼,疼得好像聽不見男人的謾罵,她的眼前出現一瞬間的失明,後又重複光明,她的哭聲埋在他的手掌裡,疼痛在全身像春花般綻開。

她說了無數遍她不是吳鶯,沒有人理睬,她艱難的用著雙臂撐在地上匍匐前進,咬著嘴唇,紅腫著臉頰向那扇緊閉的門爬去,手指抓在地上磨破了皮,磨出了血,幾條鮮紅的血條順著她爬行的痕跡伸開。

又被男人拖著雙腿遠離那扇希望的門,開始脫掉她身上的衣衫,“跑?!想跑哪去?!嗯?!你個賤人!”

又是用了力的一巴掌。

宋輕輕從沒遭受過這樣的毒打,嘴角已經開始溢血的她被打得說不出話了,她五髒六腑都開始疼了,骨頭也如斷裂的疼,可那男人還不罷休,一腳踢翻她,蠻力的撕扯著她的短袖,她的短褲,又按著她的額頭不要命的撞在堅硬的地上,到處都有了她的血跡。

地上,床上,林涼給她買的碎花衣上,臉上,手臂上,膝蓋上,都有她的血,一點一點的成水狀蔓延。

不善言語的她只能一遍一遍地說。“我叫宋輕輕…我叫宋輕輕…我叫宋輕輕…”

她想跑,可是全身都沒有力氣,哪哪都疼,哪哪都絕望得無聲,出血的手奮力的抓住門底,骨節都快撐破皮肉的抓住,希望的眼神剛剛抬起,卻還是被男人更勝一籌的力氣拖回。

直到全身裸露,碎花短袖被撕碎隨意的扔在地上,淚水浸濕了她的頭髮,她無助的用手臂遮住自己光裸的身子,盡力的蜷縮在角落裡,沾了血跡的腳無意間碰到一個硬硬的東西。

是手機。

宋輕輕從沒有主動打過電話,這一次她小心翼翼的卻迫不及待的拿起電話,第一個打給的人是宋文安,她隻想問他為什麽還不來接她。

可是沒人接。

聽著手機的抱歉女聲,宋輕輕手臂漸漸地松懈,有些絕望地想起了宋文安曾說過,高考對一個人的命運影響極大,期間是不能帶手機的。

那個男人似乎打累了,正抽著煙回短信,沒有關注她這邊。

宋輕輕摸了摸嘴邊的血,抹在自己的皮肉上,她看了看腿上的青紫傷痕,又看著上面署名為林涼哥哥的電話號碼,頓時落了兩滴淚滴在屏幕上。

除了我以外,要是有男人脫你的褲子和衣服,就是準備殺掉你。

那你會來救我嗎?

那你會來救我,對嗎?

她顫抖著手,血在撥號按鈕上留下痕跡,空間靜得可怕,宋輕輕好像聽到了一陣雨聲,如滔天巨浪般從天上湧下,似要淹沒這座城市。

她還是按下了,存著最後的希望,那十幾秒的接前音,從未這樣漫長過。

“輕輕妹妹。”

是熟悉的聲音。

宋輕輕立馬哭出了聲,她看著眼前開始脫衣解皮帶的男人,正露著殘忍的笑衝她走來,一步一步像是用刀割著她殘破的心臟般,她的聲音不由得充滿著絕望,像是一隻螞蟻漂到河中,只能無力的擺擺自己的觸角。

“救救我…”她嗚咽著泣聲。

窗外依舊下著雨,傾盆大雨。

三三:這也是宋輕輕為什麽那麽執著林涼的原因之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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