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凌晨四點,天色的黑漸漸退去,暗白的天,樹林草簇逐然有了輪廓。
他放下她,整理了一下她的圍巾,將她的臉龐露出。
“輕輕。你不是想看雪人嗎?我給你堆一個。你就…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他哪對女生有過這樣放低姿態、求饒撒嬌的說話。話完便轉頭,咳嗽兩聲掩飾局促。
宋輕輕看他。額發的雪粒,失水青白的唇。她看手電筒光下滿目的白色。
她點頭。
林涼讓她照著光,赤手捧起地上的雪。天氣凍涼的手再碰上雪,冷得徹骨。他輕輕皺眉。他擠壓成硬邦邦的雪團放在地上,又捧兩掌的雪。一點一點,再一層一層壓成大雪團。
她蹲下身,捧著雪便跑到他身邊,將雪蓋在底球上,終於開心笑了。
林涼拍她手套上的雪,耐心地說冷。她不願,又去抓,他捏住她的手腕。她換隻手,他又看到了,手臂一直阻止她去抓雪。
於是宋輕輕抓起身邊的雪,不滿地扔在他頭上。
他的上方飄著小小的偷了光的雪點子,泛著涼意落在臉上、肩上、腳上。
林涼甩走頭上的積雪,一時氣笑的抓著她,面對著攬在懷中,用雙手指尖捏開她的面頰。
他瞧她無助的被他捏成滑稽的模樣。
勝雪的膚色,熱氣暈出的紅腮。怎就那麽動人。,她眼裡是氣鼓鼓的生息,惱他不給她玩雪。怎就那麽可愛。
這是他的女孩。就在他的雙手裡生氣。
林涼隔著圍巾,凍成紅色的雙手捧著她。他親吻她的嘴唇,唇間是風雪,還有她暖暖的體息。
藥劑流進他的全身,治愈他孤寂的心。
誰能想到世上有這樣一個人。他會被她需要,會被她惦念,會因她相信這個世界要有花,要有風,要有到死的長路,要好好地走。
世俗待她是六七歲的傻子。而他只看她是個十六歲的少女。她可以戀愛,可以讀書,可以追上千千萬萬個平凡。
他要保護好她。
要像一棵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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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去堆雪人,手凍疼到忍不住放在脖間暖了暖。又拿出,開始找雪、捧雪、壓雪、滾雪。
她不時偷偷玩雪,被他逮住。便耷拉著臉蹲在地上,一臉不開心的捧著臉看他。
他回頭,看她萬事無憂的豁達。
月亮隱退,天空泛白。雪人。搭好了。
“好看嗎?”林涼蹲在一旁,看著他的傑作,偏頭朝宋輕輕問。
兩塊形狀不一,扭曲猙獰的形狀再配上無臉的恐怖景象。這個雪人比電視和圖片難看多了。
這是第一次她摸到雪人。
她說好看。
“那你不能再生我的氣了。”他轉正她的臉,面視她。
她沒有動。她盯著他的眼睛。
隔了很久。她用雙手在臉上比出微笑的動作。
“我喜歡笑笑的林涼哥哥。”
“不喜歡這樣的林涼哥哥。”
她演出怒瞪的面龐,十指分別比劃出野獸吃人的恐嚇模樣,像極床上的林涼。
可真給她留下心理陰影了。林涼無奈又後悔,又被她可愛模樣融化。
他笑著擺出發誓動作。“好。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她不喜歡。那他溫柔一輩子就好。等她舒枝開花。
得了承諾,宋輕輕一時笑開。熱霧渙散在一片白雪中。
發怒時他就個病人。只要不發病,他還是那個溫柔的、斯文的林涼哥哥。
兩人沒有走。他們坐在一塊整潔的石塊上,準備看山間日出。
早上六點。黃白球從地平線升起,俯瞰而下是山間的雲霧繚繞,翻湧如潮。金黃的光染上朝氣,光芒將天空魚肚白染成黃紅色。像有一條河流流瀉,流過雪地,留下金色雪粒。
掃蕩黑夜陰霾與暗沉,隻余朝刻希望與美好。
“林涼哥哥,快看!太陽!”
金黃的光飄悠悠的落在頭挨著頭,安靜看著遠方的他們。
宋輕輕從石塊上站起來。她向太陽奔跑,手掌努力伸向天空。眼中都是光。
他看她奔跑,看八分鍾前的陽光落在她頭上。
左面一道雪路。有深深淺淺左右交替的一行腳印。
兩人身後是個無臉的雪人,陽光染成紅金色。
“宋輕輕,我們做個約定好不好?”他看著太陽,衝她說話。
她停下,向他跑來,站在他身前。
他伸出凍紅的左手。蜷縮四指,隻留下一根小拇指。
陽光下,邊沿都是金光。他笑得乾淨而清雅。
“如果我們拉勾了,就代表我們和好。以後誰都不能再生對方的氣。”
小孩子的幼稚把戲,他用在她身上。
她利落伸出右手的小拇指,不假思索地勾上他的小指。
她笑如春花,勾得緊緊的,牢牢的,死死的。
紅色的光落在兩人的指背,生如夏花。
“林涼哥哥,我們和好了。”